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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南隐。

庆历第一零二年,夜浓于水。

“开门。”南隐的皇帝沉声道,“给朕打开永安侯府的大门。”

随着皇帝的话落,一旁的御林军上前,踹开了永安侯府的大门,永安侯府静悄悄的,一如彼时的晏安街。

晏安街坐落在皇宫的宫苑城墙外,与其对应的是晏宁街,一左一右的护着这座皇城。

听见动静的人们纷纷起夜查看,胆子大的甚至出门窥视。

看见被破门的是永安侯府家,角落的人们正想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料猛然看见为首的人着黄袍,登时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再出声。

整个晏安街静悄悄的,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

不多时,永安侯府里跑出来几个人,没站稳就直接行了跪礼:“奴婢/奴才见过皇上,皇上晚上大驾光临,可是有要紧事,奴等已告知侯爷皇上的大驾光临,烦请皇上等待片刻……”看起来是领头的奴仆说完,又将身子深深的往下伏地了几度:“皇……皇上,侯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庆帝居高临下的看着深深跪地的奴仆,冷哼一声,一旁的太监见势,上前一脚将那奴仆踹倒:“大胆贱奴,皇上也是尔等能问的?”

那奴才被踹倒,又爬起来,以头抢地:“小人知错,皇上大人有大量,饶了奴等……”

太监正想继续做威,一旁的庆帝咳了一声:“罢了,跟一个奴才较什么劲。”

听此,那太监还不肯善罢甘休,但碍于皇帝已经发话,只能尖利着嗓子捧皇帝的臭脚:“该死的奴才,还是皇上您大人有大量……”

庆帝不置可否,抬起手往前一挥——一群人鱼贯而入。

这时永安侯夫妇才逆着人流走了出来,不明所以的跪拜,庆帝不阴不阳的免了礼,让两人起身,“朕……近日收到别人给朕的举报信——说爱卿——”庆帝卖关子似的拉长了嗓子:“手脚不干净……”

庆帝话音未落,夫妇两人立马下跪:“皇上明鉴,臣绝无可能行这不齿之事!”

“是否干净,查了才知道。”庆帝背着手,看着跪着的两人,“朕也很想相信爱卿……”

这时,刚刚涌进去的官兵又出来了,“皇上,在侯府书房找到的。”

庆帝一挑眉,不紧不慢地接过,扫了两眼,将那竹简与信件丢在夫妇二人脚下:“爱卿,可有解释啊?”

永安侯现在心再明了没有了,他没做过,他的夫人一生温婉,也不可能会如此,他的绥儿……是他除夫人之外最爱的阿绥,他再明白不过了。

——这是皇上命人安排的一出戏。

永安侯哑口无言,无可辩驳。

街道上安静的能让永安侯听见自己心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又渐渐发凉,在仲夏夜里,他品出一口比极冬还凉的风。

他的夫人就着跪拜的姿势,借着宽大的袖子的遮挡,紧紧的握住了永安侯袖子掩映下颤抖的手——妾永相随。

这一晚,除去不在京城里的小永安侯外,全府铃铛入狱。

听见消息连夜赶回来的周绥,只来得及看见上了封条的永安侯府。

昨晚被抄了家的不止永安侯府。

周绥回来的路上一路打听消息,仍旧不敢相信,在得知其他被抄家的官员是谁之后,周绥冷静下来。

虽然他不爱干涉朝堂上的事情,但他也听过那几家的消息——确实是手脚不干净的,就他知道的就贪污了不少。

周绥脸色发沉,可是永安府是例外,他知道他的父亲不会干这种下作的事情。

他站在上了封条的永安侯府外,没多久,就围上来了一群人:“小侯爷,你快跑吧,趁那些官兵都没来……我们给你打掩护,快走吧,不要回来了。”

周绥蹭掉眼角的泪珠,转身看着一群人:“谢谢大家,可是我不能走,走了就坐实这个罪名了。”

“糊涂啊。”有个妇人着急的上前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你也被抓走了可怎么好,你要活着的……”

周绥看着一群替他担心的人,突然很想笑,民众尚且知道他家的无辜,哪怕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掩护他逃走,大家都认可永安侯的功绩,只有皇帝……只有皇帝为了自己的私心,要将他们一家置于死地……!

“我……”周绥话还没说完,手里突然被塞上了许多东西:“阿绥,我看着你长大的,姨没有别的,这些你拿着……别回来了……”

周绥看着自己手上包裹、蔬菜、包子……这下子不是不受控制的眼泪,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掉眼泪,“我……我……”

那妇人不容他“我”下去,一推他,“走,不要出现了。”

周绥在众人的推搡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一年,周绥刚过弱冠。他的背后是诺大的皇城。

被人推搡着离开的周绥离开晏安街之后,并没有真的离开京城,他去了郊外自己置办的一处住宅,没人知道。

他白天天不亮出去打探消息,等天黑了再悄悄回来。

然后越来越沉默。

街上并没有张贴缉拿他的告示,也没有翻天覆地的去寻找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犯罪份子”的儿子。

永安侯府的仆人被全部遣散,有的则被发卖掉。

但幸好的是,有很多人会偷偷将曾经属于永安侯府的仆人买回去。

永安侯府的仆人脾气是顶好的,教养极其眼力见也是,在王侯官府里风评都是好的。

只有那个……只有那个出头多问了一句的仆人至今下落不明。

他后来在西郊的乱葬岗里,找到了那仆人的残破的尸身。

那天的雨下的大极了,冲刷着他的身体,以及,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仆人的尸体。

周绥跪在昔日玩伴的尸身旁边,多日来第一次痛哭出声。

他绣住的脑袋这才被雨水冲刷开来——那日叫他走的妇人,是这仆人的母亲的姐姐。

仆人名叫平安,很朴实的名字,希望他平平安安,前几年平安的母亲走了,他帮平安出的丧葬费,那妇人当时也在。

他平安了,可是她的平安没有了啊——

是因为他永安侯一家走的。

周绥顶着仲夏里的暴雨,在一棵树下机械的挖着坑,从早上挖到了晚上,又挖到了半夜雨停,挖到旁边的蛙冒出头来叫“呱呱”地叫。

他将平安安安稳稳地抱了进去,放了他平时最爱吃的桂花糕,是周绥路上买的,和平安一起埋了。

周绥竖了个无字碑,他半跪着,轻声道:“平安,等我回来接你走。”

说完他不再留恋,又趁着夜色回到了北郊,周绥没有力气换衣服,他太累了,就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倒下就睡了。

然后他果然发起烧来,他迷迷糊糊的翻倒在地上,下意识道:“平安——”说完才突然想起,他的平安没有了。

周绥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丝清明,然后他自己生熬了两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身子一好,他立马又趁着不太亮堂的天色出门了,他照常伪装出现在了晏安街的茶馆里。

茶馆的老板看见他,像是忽然放下心来一样,没有说话,默默的替周绥上了一盏茶,一些早点,又离开了。

周绥抿唇。

和他想的一样,大家都知道他没离开,但都只是在背地里暗自担心。

那么……周绥端起茶杯,缓缓了吹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茶,万人之上的皇上,也会知道吧。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抄家却把唯一的独子留在外了。

但显然大家也都知道皇上似乎没有对周绥下手的打算,看见周绥也没有表现出着急的神情了。

老永安侯……也就是周绥的爷爷,年轻时随军打仗,和老皇帝保住了飘摇的江山,那之后至少可以保几代人的安稳,后来老永安侯前几年因为旧疾,随着老皇帝去了。

现在的永安侯也兢兢业业,从不逾矩,哪怕是太平时代,也会去边境巡逻。

但是南隐太平太久了,今上太自大了,于是他不想永安侯掌握这么大的军权,战乱,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于他这个太平盛世的皇帝何干?

于是正好在这个风口上,把永安侯给栽赃进去了,庆帝的目的是军权,所以他才对还未正式接过永安侯爵号的周绥没有兴趣。

周绥缓慢的吃完,放下碎银,巧身离开了茶馆。

出了茶馆之后,他没再伪装,直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道上。

他在试探,皇帝能容忍他到什么地步。

他一路上买了一些吃食,摊贩看见是他,都默契的给周绥多放了些,也少收了些银两。

周绥不傻,他都看在眼里,这些都是永安侯在民间的声望。

周绥收下东西,眼神晦涩地往南边的天看了一眼,他不知道皇室和仙山的关系,也不知道仙山是否能看见,而仙山为什么会允许南隐的皇帝胡作非为。

他收回视线,朝着关押永安侯夫妇两人的地牢走去。

周绥料想进去没那么容易,他此去是想试探一番,却没想到牢狱轻易放他进去了。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听见牢狱的声音:“往里走靠南的一间。”

周绥顿了一下,继续面不改色的往里走了。

他在最靠里的一间里看见了他一月不见的双亲。

两人憔悴的靠坐在一起,听见声音麻木的抬起头,看见了自己日夜担心思念的人。

两人搀扶着站起来,抓着铁栏杆,声音嘶哑:“啊绥,你怎么也来了?没事吧?”周母急切的抓起周绥的一只手,左看右看,哽咽道:“瘦了,脸色都蜡黄了……是不是吃苦了……”

周绥回握住两人的手,摇摇头:“我在外面没事,他好像不打算抓我……”他顿了顿,又道,“除我之外,子竹他们都好好的……都被大家买回家了……我去看过……都挺好的。”子竹是其他的仆人们,除了,除了平安,大家都很好。

“那就好……”周父还算稳重的点点头,“也算……有个好的去处。”

周绥深吸了一口气:“爹……娘,你们受苦了……”他低下头,他这几日前前后后跑了许多地方,都求告无门,觉得自己就要穷途末路了。

周父慈爱的拍拍周绥的头:“我们的阿绥没事就好。”

周绥声音有些哽咽:“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说完,他将自己路上买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夫妻两人,“我刚刚路上买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还有衣裳,我也买了一些,我可不要接你们出去那天也像今天这样乱糟糟的,我过几日还会再来的。”

“阿绥——阿绥阿——”周父看着周绥飞奔着离开不敢回头的背影——可是君要臣死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