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nus。”
一道沉稳的男音远隔万里传到沈无思耳边，“我很思念你。”
“你总在江虞深夜的时候打电话来。”沈无思淡淡，“是因为你凌晨的时候找不到人陪你吗？”
季雨青静了片刻，“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们需要谈谈。”
沈无思凉声道：“打五百万到我账户，我就和你谈。”
季雨青笑起来，磁性声音绕耳，“你没有变。”
叮、叮、叮……叮、叮。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好几条银行收款信息接连跳出来。
每笔五十万，季雨青汇了十次，一共五百万。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沈无思承认，在看到自己银行卡余额凭空多出来一位数时，她真的很爽。
钱带给她的快乐是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但她还是不想和季雨青聊天。
“明天好不好。”沈无思适当放轻声音，“我真的很累，现在江虞已经十二点了。”
隔着一万多公里，季雨青没办法强迫她必须和自己聊天，他说：“可以，不过你先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好吗？”
“不要，那是另外的价钱。”沈无思干脆利落拒绝他，“明天等我电话，你不要再突然打过来了。”
沈无思没心情再去想公司的事情，她太累了，脑袋里的齿轮完全转不动。
她需要休息，但这个时间点公共交通都已经停运，忠心耿耿的司机林知远同学早就去梦周公。
沈无思想了想，决定在办公室凑合一晚。
放下折叠床，铺了一层垫子之后还是觉得不舒服，沈无思翻来覆去，觉得背部在被无数颗豌豆折磨。
困但是睡不着的感觉非常不爽，沈无思已经到了情绪崩溃的阈值。
枕旁的手机亮了一下，吸引了沈无思的目光，她侧过身，拿起来后双手捧着看。
11:59
【游历：你到家了吗？】
莹光照亮沈无思的脸。
【别想：加班到太晚，已经没回家的车了，我直接在办公室睡了】
【游历：能睡得好吗？】
【别想：凑合，相当凑合】
“游历”反反复复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五分钟后。
【游历：我去接你？】
【别想：不要吧，万一和我男朋友撞到就不好了】
十分钟后。
【“游历”撤回了一条信息】
【“游历”撤回了一条信息】
【“游历”撤回了一条信息】
【游历：哦】
那时沈无思抵抗不住困意已经睡去，第二天醒来才看到。
挣扎十分钟就发了一个字。
沈无思能想象到对方是如何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反复措辞后还是觉得不妥。
然后撤回、撤回，只留下一个哦字。
代表他知道了。
沈无思笑了一下，又被这个行为取悦到。
上午开会，沈无思提了一句做原创的事情，被公司几位老人从头否定到尾。
“你还是太年轻，看不透现在原创的竞争力有多强烈，要我说按照我们公司现有定位继续发展，迟早能回到昔日辉煌。”
沈无思听着想笑，觉得有时候这群老头子比自己还天真，不改进不创新不思进取，居然还妄想回到昔日风光。
跟着沈鹏山一起退居二线算了。
“关于原创，我会再想想的，也希望各位好好考虑一下，不独立毋宁死。”
散会后，沈无思把自己的人喊到办公室，又开了一个简短的会。
沈无思指腹轻敲办公桌，目光扫过一张一张已经熟悉的脸庞，“公司想要发展，必须抛弃之前的老一套，既然那几位老前辈不同意，那也不必过问他们的意见了，你们直接去做吧，策划案春节前给我就行。”
“好的，沈总。”
午饭时间，沈无思注册新账号去招聘软件上看了看设计师的薪资，七千起步，上不封顶。
她刚想点开几个深入聊一下，一条信息突然蹦出来。
【转账】季雨青向你转账10000.00元
备注：现在江虞时间13:20。
沈无思叹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拨出那通电话，对面马上接起来。
“Venus。”
一道平直磁性的声音响起。
沈无思立刻皱起眉，她真是不明白季雨青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在一起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能排在她的前面，丢下一句“Venus，我走了”就远赴另一个国家，从此杳无音信，大有此生不再联系的架势。
分手了又开始装舍不得扮一副深情模样，一通通国际漫游电话打的不亦乐乎。
真心有愧疚的话，直接打钱就行了，非要复合才能补偿吗。
“我们都不适合长久亲密的关系，我以为你知道的比我早。”沈无思坦然剖析自己，“我只想享受恋爱的快乐，但和你恋爱毫无乐趣，我从来没有那么痛苦过。
“我稍后把钱还给你，求你别再纠缠我了”
季雨青沉默了很久，比他们在一起时安静的时间还要久，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季雨青，道歉是所有赔偿中是最没用的。”沈无思打断他，“这是你之前告诉过我的。”
“是。”季雨青苦笑，“你一直是个很好的学生，钱不用还了，算我的赔偿。”
但沈无思还是把钱转了过去，然后拉黑掉季雨青所有的联系方式。
不必相逢，不必一笑泯恩仇，不必江湖再见。
下午的行程是提车，然后去施琅发来的几家面料厂看看。
沈无思换上一件超厚黑色长款羽绒服，围巾挡住半张脸，再戴一只针织帽，略有些笨拙地走向地铁站。
“沈老板，下午好。”
店老板是沈无思一个朋友，家里做钢材的，有钱，但他不喜欢，非说自己是为汽车而生的。
沈无思一开始以为他是喜欢赛车，但其实人家是喜欢修车。
“怎么捂这么严实？”
“天太冷了。”沈无思声音闷闷的，“怕感冒。”
“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沈无思跟着导航一家工厂一家工厂看过去，没找到特别符合自己要求的料子。
只剩最后一个，她打电话约时间，“您好，我是沈无思，请问您是……”
“沈小姐？！”对面陡然拔高了声音，“你听不出来我了吗？我是段卓，欠你钱不还的段卓。”
“段卓？”
沈无思感慨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原来今天上午说要来看面料的人是你呀。”段卓美滋滋，“我现在有时间，你可以随时过来。”
“你不是在开自己的杂物店吗？”沈无思问，“怎么又接管布料厂了？”
段卓叹气：“我的店没开起来，我爸让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干活算了。”
“噢这样。”沈无思调好导航，“我大概半小时后到，待会儿见。”
本来沈无思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有对段卓的不靠谱印象在前，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家工厂产品应该也马马虎虎。
但到了地方，实地考察后才发现恰恰相反，这批布料非常符合优承的要求。
段卓：“待会儿一起去看电影吗？”
沈无思：“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需要一些样品带回去。”
段卓：“最近新出了一部恐怖片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
沈无思：“具体合作要到年后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再详谈。”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一个多小时。
段卓执意要请沈无思去看电影，沈无思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些完美的面料。
她带了很多样品回工厂，“今天麻烦你了段先生，希望有机会合作。”
沈无思和段卓握手告别，透过后视镜，她看见对方的表情从被忽略的痛苦变换到饱含期待的神采奕奕。
沈无思打方盘变道离开，知道这个订单她可以压压价了。
工厂只剩几个大货订单，最多能维持到今年夏天。
公司转型做原创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方案初具雏形，还待完善，沈无思打算先做一批试试水。
她看过几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的作品，好看但不出彩，有游历珠玉在前，她现在见谁都是勉强将就。
【别想：有时间吗，请你喝咖啡^_^ 】
【游历：你男朋友走了？】
怎么还想着这茬呢。
【别想：走了，偷溜出来和你见面】
【游历：我不想做第三者】
【“游历”撤回了一条信息】
【游历：哪里？】
【别想：［位置信息］】
十分钟后，游历推门而入，松绿色大衣内搭复古棕色条纹衬衫，干燥的冷意撞进浓郁咖啡味道里。
单眼皮、高鼻梁、薄嘴唇，琥珀色眼睛遥遥瞥来一眼，真是漂亮又薄情的长相。
游历坐下来第一句问沈无思：“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还行。”沈无思把餐单推给他，“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辛苦你自己点一下。”
“一杯澳白。”游历点好后问她：“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沈无思：“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们……这样不对。”游历垂眸，盯着窗边绿植印下的阴影。
看道德底线很高的人纠结挣扎，试探认栽，然后一步一步纵容。
沈无思承认这是继喝酒接吻之外，第三件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
“喝咖啡有什么不对的？”她真诚发问，似乎真的疑惑。
喝咖啡没有不对，但他们喝咖啡就很不对。
其实他们连单独见面都不太对。
“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个。”沈无思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公司在考虑转型原创，我想先做一批玩偶试试水，游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游历似有所想，指尖摩挲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突然说：“如果林知远给我介绍工作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