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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归故里(四)

温惑寒毛直竖,缓缓抬起头来。他还坐在乱七八糟的书堆里,压着凌乱的苍青袍角,手里拿了本《旧记·姬越传》,指节因为紧张用力而有些发白,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完了,出大问题。

就见姬玄翎停步站在跟前,不同于昨日的月白色绣飞云纹五爪龙袍,显得整个人冷峻得过分,气质更加欺霜般的清冽、凛然。

但第一眼,温惑还是只能看到他的脸。

不止是白色的发和冷调的肌肤,他的眉与长睫也似覆了层终年不化的雪,没有温度,亦没有活人的鲜妍。宛若被打落凡间的神仙,至死都要保持着高傲冷漠的姿态,也有不肯为谁折腰的孤绝。

姬玄翎安静地垂下眼帘,锐利又深暗的目光像把夺魂刀,要将跟前的温惑割下几片血肉来。毫无征兆地,他凉薄的唇轻启,开口便是一个王炸:“……温祈玉,你好大的胆子。”

温惑在那几秒的沉默中,正想着要不要跪下来像电视剧里那样大喊:“陛下饶命!”听到这话后不再犹豫,十分利索地爬起来跪得笔直。

但跪是跪好了,又有点喊不出来。

半晌,在面子和人头之间,他选择了——选个屁啊他全都要!温惑脑中飞速运转,眼尖地瞄到手边除了《旧记·姬越传》,还有几本仿书法大家的誊抄录,字迹太好认了,一看就是姬玄翎的。

真乃天助我也!

温惑随手就抓起一本来,递上前去,面不改色地说:“陛下,是这样的。我一直很想学写字,这两日闲得憋闷,便叫了六福带我到这儿来,顺便找几本字帖带回去练,哎正好找到了陛下的誊抄录,我一看,惊为天人!”

“果然字如其人,人好看,字也好看。我曾经既对陛下一见钟情,自然对陛下的字帖亦是爱不释手,索性坐下来翻阅,就忘了时间。”

有言道是天穿地穿,马屁不穿,温惑在高中时期被老师抓到上晚自习玩手机,就会立刻点出对方的名课讲堂,天花乱坠地拍完了马屁之后,便是再严肃刻板的老师,怎么也能得到个酌情处理。

他就不信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难道姬玄翎这厮会比高中那帮秃头老宝贝更绝情?

姬玄翎:“……”

温惑老老实实地跪着,仰着脑袋,将他的誊抄录双手呈上,那姿态是既乖巧,又端庄。

还叫了一声,“陛下。”

姬玄翎虽然没有说话,但半边眉梢却不受控制地轻挑了下,似乎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

可惜让温惑失望了,他确实比想象中的更要绝情,道:“好,既然你要这么说,那你且告诉孤,这本誊抄录第一面抄的是什么,又是出自哪位先生之手?”

温惑一听,险些没跪住。

所以说,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谅他也是说不出来,满口谎言的骗子。姬玄翎冷哼一声,伸手拿过那本誊抄录,翻开粗略地看了几眼,才道:“你说,你想学写字?”

什么,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行吧管他的,现在想学也是想。温惑还骂六福是个狗腿子,结果轮到自己跪舔的时候舌头比谁都灵活,小鸡啄米道:“想想想,陛下。”

姬玄翎没再看他,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淡声道:“想,就过来。”

温惑:“啊?”

原来摘星阁的二楼都这么高了,竟还能有第三层存在,长长的旋转木梯紧靠着转角,构造恍似龙走蛇游般蜿蜒直上,爬了没多久,握着扶手再往下看已是如临深渊,两股战战。温惑坐得了过山车,却受不了这样看。

他动了动手指,状似无意地把视线落在姬玄翎的衣角上,但局促了许久,到底是没敢大着胆子去摸老虎的毛。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紧跟其后。

摘星阁的第三层,又是一番新天地。

与其说这里是藏书的地方,不如说更像天文台,在他的左手边堆了很多陈旧泛黄的古文卷轴,上面不甚清晰地勾画出小人练功、身法合一,还批注了心得和注意事项,很有意思。

有的功法通俗易懂,也有的奇怪莫名,比如温惑手里拿的这卷就让人很迷——

把你在路上踩到的第一棵小草,挖回来找个地供着,以雨露甘霖滋养、浇灌,并定时放三滴“爱而不得的眼泪”,(批注:必须是爱而不得的才行,要悲伤,要痛苦,小草才爱吃)。

温惑:“?”神经病吧。

他一脸问号,拉长了继续看下去。

就这样,主人要诚心诚意地对待小草,直至做满九百九十九日,(批注:哪怕少一日都不行,别想偷懒),到第一千日的时候,小草就会成仙。

届时向草仙许愿,它就能带你找到爱而不得的那个人,哪怕是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温惑:“???”

开什么玩笑,既都说爱而不得了,那显然对方肯定是不想见你的,你在这儿跟一棵破小草哭上个九百九十九天,就为了去把人家逮回来吗?不是,朋友请问你在感动谁?

“放回去,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姬玄翎蓦地冷冷开口,神情不悦。

温惑二话没说,火速把这张卷轴给囫囵塞了回去,假装他什么也没看到,手背在身后。

右手边有两张很宽的黄梨木桌案,摆放了标配上等的文房四宝,比如有狼毫、徽墨和端砚等,厚厚的宣纸铺在桌案旁,即取即用。

窗外那初升的朝阳照进来,随着林间被微风吹得摇摆的节奏,自缝隙中穿透钻出,泄落了一地的曙色晨光。

置笔架上挂着的狼毫沐浴其中,惬意地轻轻晃了几下,仿佛也在尝试着去触摸太阳。

最后就是重头戏了,在他正面,有个探出去的楼外楼,用木栅栏围着的小阳台。

温惑站近了些,一推开门,便觉视野顿时豁然开朗,几乎置身于云端之中,低头看,发现能将整个王宫都尽收眼底。不得不说,这里实在是个白天看日出日落、而夜里又能肆意观星的好地方。

举头即可望天宫,抬手便能摘星辰。

姬玄翎懒得理他这乡巴佬进城,走到靠内侧的那张桌案前坐下,曲指轻叩了两声。

温惑瞬间回神,快步走了过来,被示意坐到了同一张桌案旁,与他肩并着肩的姿势。

但说实话这样对他们两个都身高腿长的男人而言是有些挤了,他需要非常地小心,才不会撞到姬玄翎的手肘。

“陛下,你这有点小了。”温惑不太自在,于是提议道:“要不我坐到对面那张桌去?”

不然放两张桌有什么意义。

姬玄翎拿过一方墨,闻言顿住,差点儿没把墨给捏碎。他转过头来,那眼神像是想给温惑来上一脚,直接踹出摘星阁,踹得远远的。

“那你去。”他说。

温惑被他的目光、阴冷的话割了几刀,立马老实了下来,改口道:“不去了,不去了,坐得太远不方便,还是陛下身边好啊。”

说着便伸手接了那方墨,左顾右盼地找到装水的小玉壶,往砚台里加了点,磨起墨来。

他好像明白了些,这狗皇帝不狗的时候其实还怪粘人的,好在直男装基的技术向来无师自通,嘿那点儿小把戏给你拿捏得死死的,迷不死你。温惑一边磨着墨,一边想道。

磨好了墨,铺好了纸,好像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在姬玄翎冷淡的视线里,温惑提了笔,悬在纸上,却半天落不下一个字。

“……”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根本没学过书法啊!

温惑这人打小就算不上学习好的,也不说吊车尾吧,卡在中游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他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小学人家报什么书法班、舞蹈班、跆拳道班之类的,名单上保准儿没他名,为此那个时候还遭了不少老师的白眼——当然,并不是所有老师都这样。

他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就照着字帖,一本正经地握着狼毫去认真临摹。那拧眉落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憋的是什么惊天大作。

几分钟后,温惑长长舒了一口气,放笔归砚的动作像收剑入鞘似的,如释重负般放松。

姬玄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

不出意外的话,果然是不出意外了。温惑憋了这么久,要惊天大作没有,歪歪扭扭的倒是拉了好一大坨,要笔锋没笔锋,要结构也没结构,基本功差到姥姥家了。不说难看吧,只能说相当丑陋。

整个创作过程中,最有观赏性的就是他的握笔姿势了,像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的。

人家姬玄翎又不会给他贴小红花。

“你用的是左手?”不过姬玄翎倒是发现了新的盲点,没先评价他的字,反而问道。

温惑愣了愣神,才说:“啊,是这样。我小时候出车祸伤到了右手,使不上劲儿,没办法才改成了左撇子,刚开始的时候吃饭连筷子都握不住呢。”

姬玄翎蹙眉,“车祸?”

“……对,马车。”温惑很快就找了补。

姬玄翎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攥住了他的右手。温惑吓了一大跳,强忍着想要甩开的条件反射,身体却难免有些紧绷起来。

但下一刻,温惑竟也意外地发现,姬玄翎抓住他右手的那只左腕上,紧紧缠了好几层白色绷带,瞧着也是伤得不轻的样子。

温惑:“?”

好家伙咱这是什么难兄难弟?

作者有话要说: 草仙:对,我是他们play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