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作文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作文网 > 仙侠 > 别拿苏格兰不当代餐 > 第7章 组织新人(七)

第7章 组织新人(七)

青年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决议成为“情人”的第一个夜晚,接到的任务却是辅导一个孩子做题。

当然,这个任务本身没什么难度,可让他在意的是任务背后的含义。

他想接近健太,因为那孩子身上可能有他想知道的秘密——而她不阻止。

是有恃无恐,还是……

不,在找到充分的依据之前,这样凭空的假设并无意义。

她已经站起来了,重新靠回桌边,手里依然捧着那杯麦茶,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那个炽热的吻没能在她那儿留下任何痕迹。

反倒是他的心情躁动的不像样子。

厨房的灯光很暖,但他却觉得身体发寒。

诸伏景光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顶着她的注视离开了厨房,去敲那个男孩的门。

里面安静了很久,才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房门被拉开,里面的男孩怯生生地仰头看着他,像是一只胆小的动物,乌溜溜的眼睛里透着警惕。

“一、一之濑先生,晚上好。请、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健太君,晚上好。”青年飞快整理好了情绪,单手撑着膝盖,弯着身子,将视线拉到和少年齐平,脸上带起平素温和的笑:“樱桃小姐让我来辅导健太君的功课,所以我就来打扰你咯。我应该不会被赶出去吧?”

听到那个称呼,男孩的身体小幅震了一下,头也埋得更低,低到小幅度的点头都让人难以分辨。

他把房门彻底拉开,请诸伏景光进去。

诸伏景光原本以为这会是个和少女房间差不多的卧室,可和窗明几净的主卧比起来,这里至多能算作一个储物间。

室内很狭窄,大概不到五平米,狭小的空间里挤着一张床和一张小小的写字台。

屋里甚至没有安装吊灯,只亮着一盏小台灯,豆大的光点发出的昏暗光线甚至铺不满整个房间。

让一个生长期的孩子住在这种地方,这毫无疑问是虐待。

大约是过分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气息,男孩显得有些局促,他请诸伏景光坐到那张收拾齐整的小床上,自己则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桌子边。

“我在功课上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既然是樱桃大人的命令,那个……辅导的话,我该怎么做?”

简直乖巧得让人心疼。

“不要害怕,健太君,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我不会伤害你的。”诸伏景光放轻了声音,想安抚那个少年。

“我会想办法帮你。”

可他没想到,这样的话反而像是触动了那孩子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一样,他惊恐地向后退去,然后猛地撞在了桌子上。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停下,他坐到了桌子上,直缩到了墙角,将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眼睛里全是惊慌与哀求。

“别这样,一之濑先生,求求您,别说那样的话……”

“我知道您是好人,我知道您不会伤害我,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您的问题,是我,是我的问题。您别离我太近,我、我怕会伤害到您……”

诸伏景光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这孩子的情况不对,所以已经尽量放柔了语气。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反而让男孩陷入了应激。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担心伤害别人……是,樱桃教给你的这些吗?”

一贯好脾气的青年声音里也透出了隐隐的怒意。

“她对你说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不,不是樱桃大人……”

少年抬起头,颤抖着看着他:“樱桃、樱桃大人是很好的人。她一直都、一直都很好。”

“以前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也、我也一直都很喜欢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死了纯子,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

在男孩断续的呜咽声中,诸伏景光拼凑出了一点关于那个女人的过往。

不是很遥远的曾经,大概在一年前那个时候少年对她的称呼还是“玄心姐姐”而不是“樱桃大人”。

彼时的她时常会在教会的福利院做义工,陪孩子们玩耍,还会弹奏管风琴,给唱诗班做伴奏。

那个时候她有一个温柔又成熟的恋人,还有一个活泼又懂事的孩子,一家三口的生活看起来幸福又平静,直到那个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击溃了这个家庭的全部幸福。

那个孩子死了,因为他。然后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

她化身罗刹,将那些潜藏在暗处威胁着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揪了出来。

她和恋人决裂了,因为无法面对失去孩子的破碎家庭。

但她没有杀死作为罪魁祸首的健太本人,而是把他带在了身边,离开了原本生活的地方。

在那之后,她总是一遍一遍提醒着健太,也提醒着她自己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于是他们都被困囿在了那个夜里,天永远也不会再亮了。

健太说,他是罪有应得,可她是无辜的。所以她痛苦的时候,就该将这份痛苦都转移到他身上。

*

诸伏景光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很少会对一个人产生太强的负面情绪。

他天生同理心就很强,遇事总会更倾向往好的一面看。他擅长理解,擅长包容,擅长同情,而这一刻,他感受到的是自内心升腾起来的——愤怒。

在健太的故事里,她的确是一个“受害者”,但在旁观者的视角,他却只看到了一个用错误与忏悔不断折磨一个孩子的恶魔。

她强迫他拼命拼命地去拼凑旧日的美好,然后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过往的一切都是自己打破的,都是他的错,于是他只能陷入这样的自责地狱中无法脱身。

所以孩子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振作一点。健太。”诸伏景光放缓声音,试图安抚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男孩。

“已经过去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你做错了什么,也不该一直用错误折磨自己。”

“那不会让事情变好起来的,只是让自己痛苦,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但你还活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呀。”

“你不是为了伤害别人而存在的,你会这么难过,是因为健太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的力量用在保护别人上面。”

“为了那一天,为了等着被你保护的人,健太——”

他向男孩伸出手:“可以相信我吗?”

*

角落里的男孩仍在瑟瑟发抖,他抱着膝盖,整个脑袋几乎都要埋在膝间。

他痛苦地闭着眼睛,但在青年的安抚下,他的呼吸似乎的确一点一点地变得平静。

隔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抬起脑袋,用很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一之濑先生……”

“别怕,好孩子,会好起来的。”诸伏景光又说了一句。

“会好起来……的。”男孩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玄心姐姐……也会好起来的吗?”

“一之濑先生您……能让玄心姐姐也过得、更、更幸福一点吗?”

诸伏景光怔了怔,却还是点了点头。

“啊。我会的。”

于是男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样就太好了。”

“一之濑先生您一定可以,因为、因为——”

“——您和她曾经的恋人看起来……”

*

男孩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拍手的声音,一下一下,没有情绪,像是在敲击着诡异的节拍。

接着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到此为止了。”

她说着,储物间的门被倏然拉开,于是外面的光线和那道纤瘦的影子一起打在了地板上。

诸伏景光愕然回头,望进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她没理会诸伏景光,视线浅浅在屋里转了个圈,然后停在了仍缩在桌角的健太身上。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不过很遗憾,稍微有点事情。”

“琴酒给我发来了联络。健太,你替我去一趟接头点,看看那家伙又给我找了什么麻烦。”

说话间,少女拉开了桌前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下:“碰头的地点有点远,你最好快一点。”

“……我明白了。”

健太低下脑袋,闷闷地应了声,慢吞吞地从桌上爬了下来,出门之前,他忍不住抬头,往诸伏景光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

房门被关上,屋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因为空间狭小的缘故,少女的存在感格外浓烈。

她没有靠近,只是坐在桌边,随手把玩着一只笔筒——那应该是百元店里的廉价货,但在她的手里显得格外好看。

那双手薄而修长,指尖呈明显的勺子形,看起来应该是常年敲键盘留下的痕迹。钢丝编的笔筒在她的手指间慢悠悠地滚来滚去,每次都像是要滚落,却又仿佛被黏住一样地稳稳停在她手上。

是很灵活的手,或许用来弹琴也的确很适合。

诸伏景光忽然想起,健太先前曾经提起过,她会在教会弹管风琴。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那样的画面。

在玫瑰彩窗投下的圣洁的光与影中,她奏响管风琴,和唱诗班的孩子们一起演奏礼赞歌。

她和那样的风景很相称,让人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圣洁的圣母玛利亚,还是地狱里的撒旦。

又或者,她既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她只在人间。

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不分明,牵手的时候,诸伏景光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手上有一层很厚的茧。他最开始以为那是枪茧,但后来发现不是,那更像是常年修习剑道的人留下的痕迹。

她身上有太多谜团,让人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

“警察先生还真是心善。”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忽然戏谑地开了口,视线却仍落在手里的笔筒上面。

诸伏景光抬起头,把目光从她的手上挪到了脸上,于是她也似有所感地抬起头,菖蒲色的眼睛恰停在门口透进来的光与影的交界处,看起来有几分诡异的妖冶。

“那孩子可也是组织成员,你对他那么温柔,作为情人的我都有点嫉妒了。”

“我不会忘掉作为情人的职责。”诸伏景光说。

“但我还是卧底。”

“保护弱小、搜集情报,每一项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啊。”

少女把玩笔筒的手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若有所思。

紧接着,她绽开了个笑容,顺手将笔筒放在了一边的桌上——不是正常的直立放置,而是倾斜着,只用笔筒开口一侧的一个点作为支点与桌面接触。

那只手从笔筒上挪开的时候,笔筒就以那个诡异的角度稳稳地立在了桌面上。

像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似的,她的唇角终于弯起了一个弧度。

“居然在这个时候搬出卧底的身份吗。还真是让人有点……意外。不过你说服我了。”

“那么作为奖励——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随便什么都可以。”

“什么?”

诸伏景光的思路还是慢了半拍,没能完全跟上她跳脱的节奏。

“这是第一个问题?”少女轻哂。

诸伏景光的唇线顿时抿了起来。

于是她笑得更开心了。

“我开玩笑的。你现在还有三次机会,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想好再说话,下次我可是会真的计数哦?”

青年陷入了沉默。

他不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但对方既然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没有不抓住的道理,就算她中途反悔不作答,其实他也不亏,表情、动作、甚至不作答本身都可能是信息。

现在的他和她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情况不会变得更糟糕,他大可以大胆一点。

“第一个问题。”

诸伏景光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决断。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对待健太那孩子?”

“孩子?”少女双手交叠,放在了膝头,脸上的表情愈发戏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健太可不是什么孩子。”

“他是机器,骨骼是合金,皮肤是一种高强度的柔性复合材料,大脑是集成电路板,眼睛是扫描摄像头,发出声音的是内置的音响。他体内储存的武器清单说不定比你们一个警署的武器储备还要丰富一点,这样的兵器,你管他叫孩子吗?”

诸伏景光的瞳孔骤然缩紧。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始料未及的答案,毕竟这种程度的“机器”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这样的科技水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一个“机器”正若无其事地混迹在一般人的世界里,和一群一无所知的孩子一起……

“看吧,在知道真相之后,即使是你这样的警察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呢。”玄心空结脸上的表情有点好笑。

“不过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改造他的人可不是我,是我曾经的敌人。”她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腮,看着他:“他那个时候想杀我,但我先杀了他的主人。原本这家伙应该报废处理的——不管是你们的世界还是我们的世界,其实都不太能容许这样超规格的存在。但我觉得他挺好用,也挺好玩,就捡回来了。”

“你能想象吗,一个机器人,也会为曾经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而自责。”

“他是杀人的机器,我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资格,给他做了保险装置,让他不至于再误伤周围的一般人。我让他过上了一般人的生活,因为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机器人,是有心的吗?”

“——以上。”

第一个答案就极具冲击性。

诸伏景光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回答,而且回答得这么详实。

既然如此,那或许他可以……

“第二个问题。”他定了定神,说:“你为什么会容许我这样的一个卧底存在?”

“哎呀哎呀,居然真的敢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脸上的笑意更盛,她声音也变得清脆起来。

“嘛,不过既然我说过会回答,那么就告诉你也无妨——”

“因为有趣啊。因为组织太无聊了,你能想象吗,我们这样一个国际犯罪组织居然搞年功序列和继承制诶?组织的首领,二把手,还有四个总领部门的部长,各地区的分管高层,精英骨干,有一半都是半截入土的老骨头。”

“有人想去折腾他们,我乐得看好戏。”

“所以呢、警察先生。”她歪歪脑袋:“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可以让这场游戏一直继续下去。”

果然如此。

诸伏景光稍稍松了口气。

从他被留在她身边当什么“情人”开始,他就在思考,樱桃白兰地对组织或许并没有多么忠诚,现在看来,她个人的“乐趣”的确凌驾于“组织”的利益之上。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那么、第三个问题。”诸伏景光思索着,然后缓缓地开口。

第一个问题代表她的当下,第二个问题指向她的未来。

而现在的第三个问题,他想要了解的是过去。

“我听健太说,你曾经有过一个恋人。我想了解那个人的事。”

这下换玄心空结怔住了。

接着,她又一次绽开了笑容,没有戏谑,没有嘲讽。

轻轻的,如同春日里安静绽开的花瓣。

“居然是这个啊……你还真是会给我惊喜。”

“诸伏,你真的,想要去了解吗?”

她在叫他,这一次用的是姓氏。

诸伏景光颔首,他看着她,看着那双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晃动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可他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因为下一刻,他就听到她说:

“亲爱的,今天的回答就到此为止了。”

她的身体往椅子上靠了靠,椅背撞上了桌子,桌上原本以危险姿势立着的笔筒轰然翻倒,滚落到了地上。

她没理会,依然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警察先生,你还满意自己所看到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玄妹: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景光:(持续性应激炸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