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公安局，有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巫禾甚至还极其自然地要了两杯热水，一杯给夏时一杯给他自己。
警察将三人分开审问，夏时无辜被牵连，自然什么都交代不出来，是最先被释放的。
班长和巫禾作为常年在外面乱窜的人，都知道用特殊力量屏蔽摄像头，没有被拍到身影。
但巫禾去找张元妈妈时是傍晚，还是被人看到了身影。这点有些难解释，他被单独留了下来。
民警开车把两人送回学校，临下车时苦口婆心道：“这个年纪就好好读书，快要高考的人了，别到处乱跑，还随便编排案件。”
班长对他那段话的解释是“中二期为了装逼撒谎自己和案件有关”。
他们的背景和近期行为也没什么可疑的，警察们无语过后还是信了。
夏时其实知道杀张元母亲的是谁。
毫无疑问，就是张元本人。
【我会再为您献上三个人。】
【你当我傻吗？那些人你本来就要杀……】
那天他和女生遇见张元的地方正是她家小区门口，彼时她双手下垂，掩在黑袍下，仿佛握了什么东西。
是刀，用来杀她母亲的刀。
而之后，她还会再杀两个人。
夏时隐瞒了这件事，没有对任何人说，包括班长。
张元愿意为了他们三个陌生人得罪瘤子怪，夏时怎会反手捅她两刀？更何况夏时也不信她会伤害无辜人。
那三人死，一定是他们罪有应得。
狗头班主任等在校门口，看他们——准确说是看班长的眼神泛着寒光。
班长往夏时身后缩，“老师你听我解释……”
“你躲什么躲？别把夏时也带坏了。”
班主任把他提了出来：“跟你商量点事，小时你自己先回班吧……回家休息也行，注意安全。”
他们要聊的应该是有关穿越者的话题，夏时参与不进去，只能独自回了教室。
“有机物氧化分解的公式是……”
哒哒的粉笔写字声中，夏时看着黑板上方一圈圈转动的秒针出神。
下课铃响，学生们上厕所的上厕所，接水的接水，后排几个女生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最近大火的小说。
“＊＊也太惨了吧，明明是为了救大家，还被所有人误会，死得那么惨……”
“＊＊＊好过分，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那么说……”
铃声再次响起。
粉笔写字声和讲课声、翻书声再次混在一起，像是一碗番茄鸡蛋汤，常见而无趣的搭配，却有着无法言说的魅力。
得到时嫌庸俗，得不到时又会想念。
夏时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好像持续不了多久了。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根本没有见过怪物，也从未听说什么离奇失踪案、诡异命案。
穿越者们闹腾时也不会主动接触彼此，而是心照不宣地避开同类，只当不知道。
但现在班主任找了班长，彻底捅开了那层窗户纸。
如果不是有大事要发生，他们不会这么做。
但担心又如何？他只是万千普通人之一，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就很知足了。
穿越者的波澜壮阔又与他何干？
铃声再次响起。
夏时挎起单肩包，走出教室。
“请……请等一下！”
走出校门时，身后一个女声喊住了人流中的他。
夏时回头，看见了那天被他和谢文宇救下的那个女孩。
“那天晚上谢谢你和谢哥帮我。”
女孩拎了一个大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巧克力、薯片、饼干之类的零食。
她走得有些艰难，还差点被自己绊倒，还好被身边的中年女人扶了一下。
“今天谢哥把那群混混打了一顿，拿回了我被抢的钱。”
女生脸通红，说话也很磕绊：“我家境不好，父母工作很辛苦，我被抢钱了不敢让他们知道。但谢哥说，只是几十块钱，或许父母更在意我的安全。我才鼓起勇气和他们说这件事……”
“都是我和她爸的错，总是把干活时的怨气宣泄在她身上，还总是抱怨家里穷。”
女生身边的女人惭愧地垂下头：“知道这事时我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怪她不小心，明明……明明我内心是担心她的。还好当时一个青年阻止了我，告诉我这种行为是错误的。”
“谢哥说要资助我到大学毕业，我想谢谢他，也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就去买了些零食。但谢哥不要，我也不知道你们住哪里，想着当时你的校服是秋枫中学的，就来这里等着，看能不能遇见你。”
女孩拎着东西，笑得很开心：“真的很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救我，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会一辈子感激你们的。”
金灿灿的阳光把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夏时的心情忽然没那么沉重了。
不管未来如何，起码此刻梦正至好时，为什么要让不必要的担忧毁了这一切？
接过购物袋，婉拒了女孩妈妈送他回家的建议，夏时扫了辆单车，将过于大的购物袋寄好，提手套在车把上稳固袋子，然后推着车子回家。
他静静享受着这一片喧嚣。
-
在夏时不知道的地方，班主任难得卸下狗头皮肤，拉了椅子让班长坐下，然后严肃地说：“最近的事你也知道吧？”
班长：“怎么了？这样不是五六年了吗？只是之前没出过这么大的事而已，怪物一直存在。”
班长拖着下巴：“但是越来越多了不是吗？也越来越猖狂，以前只是引诱一些穷途末路的人，现在连加班后的社畜都骗，欺负普通人不知道签订契约的后果是什么。”
班主任之前一年也碰不到两个，今年半年就撞上了三个。
“而且我无意从一个怪物口中听说……有人在帮它们扩大影世界的入口。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只有穿越者。”
班长低头看手中的茶杯：“所以你想说什么？你怀疑我做的？”
“不是，恰恰相反，我很相信你才会来找你。”
班主任痛苦地抱着头：“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这不白打工吗？但既然我们拥有那样的力量，就该承担一些责任。起码我想护住这些学生。”
“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轮流守护这片区域吗？不多，只要是学校附近就好了。”
班主任伸出手。
班长没怎么犹豫地伸手，用力拍下去，发出巨大的击掌声：“当然！谁让我们是正义的使者呢！”
想握手的班主任：“……”
算了，他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
回家路上，天毫无预兆地阴了下来。
豆大的雨砸在行人脸上，所有人脚步都着急起来，向家的方向狂奔。
夏时抬头看乌云。
一角纸伞挡在他头顶。
偏头去看，果然是最近四处乱跑的白衣剑修。
“你从警局出来了？”
夏时问，果然在巫禾脸上看见一片茫然之色。
明明都是修士了，不认识脸还分不清声音。
“我是中午找你问事情、然后一起进警局的人，之前还拜托你帮忙找人。我叫夏时。”
夏时停好车，解开袋子，挑了些零食出来装在自己的单肩包里，递给巫禾：“算你之前帮忙的谢礼，以及贿赂。我同学真不是凶手，你别找他麻烦了。”
巫禾：“……谢谢，我送你回家吧，雨很快就会下大的。”
他学着夏时的样子挎着包，又把纸伞递给后者，自己在袖子里找了半天，取出一串红色的编织手绳。
又拽了自己两根头发，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编进手绳里。
巫禾握住夏时空闲的那只手，将手绳带在他手上。
绳子颤动着缩小至合适的大小。
“这样，我就能认出你了，方便把包还给你。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也可以通过头发知道你的位置。”
“你好，夏时。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名巫禾，元婴期，遇到麻烦可以找我。”
夏时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手绳。
夏时：天啊，他原来真是修士。
夏时：原来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妄想症患者啊。
他突发奇想：“如果我把头发塞进草人里，用针扎，你会被诅咒吗？”
巫禾：“……我想不会的，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玄幻元素，我见过的唯一一种就是影世界的怪物。”
他拿回了伞，又主动帮夏时拎袋子。
雨突兀地大了起来，雷声滚滚，数道闪电撕裂天际。
巫禾抬头看雷电落下处。
夏时放弃了单车，和巫禾挤在一把伞下，徒步回家。
来不及避雨的行人叫骂着狂奔过去，电动车骑上人行道，溅起小小的水花。
巫禾拉了夏时一把，帮他避开水花。
走到一半，手机铃声响起，夏时看见是谢文宇打的电话，接了起来。
谢文宇在电话那边语气欠欠地说：“小时啊，雨这么大，你走到哪了？要不要我开车去接你啊？喊声哥我就去。”
“哦，不用，有人送我回去。”夏时不屑一顾。
谢文宇：“？？”
巫禾把夏时送到家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礼貌询问：“我可以在你家亭子下坐一晚吗？”
“为什……”
夏时反应过来：“你没有地方住吗？”
白衣修士点了点头：“买房要身份证、要找人、要钱、还要挑选，太麻烦了。我一般找个亭子避雨就行。”
夏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来我家住一晚吧。反正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零食被他放在柜子上，准备明天再给谢文宇分他那一份。
巫禾还是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学着主人的样子换了鞋，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夏时给他倒了茶，洗了水果，又打开电视：“你先看，我去做饭。”
正说着，谢文宇来敲门。
“hi，梅阿姨刚从老家回来带了些特产，我拿些给你。你还没吃饭，正好，看我大显身手！”
他走进客厅，看见巫禾，震惊：“嚯，你居然会带朋友回家。我都没在你家住过几次。”
谢文宇没有靠近巫禾这个明显穿越者的打算，直接进了厨房。
夏时去给他帮忙。
巫禾坐在沙发上，看茶叶旋转着沉下。
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为什么……夏时一个明显家境不错的未成年，会一个人住呢？
巫禾不是傻子，来了这个世界后很快就适应了社会规则，知道家长会呵护18岁以下的孩子，知道有钱人会雇佣司机送孩子上下学、避免孩子出事。
也知道学生是需要照顾和陪伴的，尤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那为什么夏时家没有第二个人？甚至没有任何宠物。
独自步行上下学，独自生活，还会做饭，招待客人也很熟练。
这不正常。
夏时：我送你点零食，你就拽头发给我。
夏时：那你修到元婴，一路上得拽了多少头发送人？你真的没秃吗？
第6章 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