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景发现最近褚霁出奇的忙。
“小霁，我回来啦！”尾音在客厅飘荡，李昭景疑惑地在原地转一圈。
人呢？
耐心地挨个敲门，李昭景最后在走廊尽头的书房里找到了埋头苦干的褚霁。
天边的晚霞细细勾勒她的脸庞，隐隐约约能看清如小扇的睫毛，斜阳拉长她的身影，直接跳入李昭景的心底。
李昭景单手捂住胸口，害怕自己打扰此刻的美好，轻手轻脚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
褚霁极少这样“忽视”自己。
不过几分钟，按捺不住的李昭景小心翼翼问：“公司事情很多？”
褚霁摇头，她从一开始便知道李昭景的出现。对方不开口她也不多问，专注于手里的事情。
“哦。”李昭景瘪瘪嘴，“我能看看吗？”
意识到自己越界的要求，李昭景连忙补充：“抱歉，如果你介意……”
“没关系。”褚霁大方地转过电脑屏幕。
李昭景连忙起身走近，半躬在褚霁身边，顺褚霁手指的方向看屏幕，她耳边响起褚霁的声音：“正好我这里卡住了。”
“你在写剧本？”李昭景侧过头，拉近的距离让她看清眼眸中的暖意。
褚霁点头，说：“你可不许嫌弃我写得烂。”
语末作警告的凶狠模样，殊不知微红的晚霞揉碎她的“凶神恶煞”，只余下可爱。
李昭景笑出声，她忙不迭摇头，出嘴的话全是夸赞：“你写得很不错，未来肯定会超越我。”
一句话半真半假，褚霁自知有几斤几两，李昭景笔下的剧本是出了名的神。
但创作出神作的人夸奖自己，褚霁很是适用，她眉眼间浮现小小得意，像极获得大红花的小朋友。
“你要转型了吗？”李昭景问，话里话外藏不住失落。
“不是。”褚霁的否定让快沉入谷底的心见着了希望的光。
“我准备写给齐妤妍。”褚霁极少在李昭景前遮掩，如实表达自己的创作初衷。
“谁？”心不是沉入谷底，是直接沉进海沟，李昭景不爽，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格外刺耳。
“齐妤妍，淮哥推荐的那位小妹妹。”褚霁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
又是夏淮！
李昭景恶狠狠咬牙，怎么每次让她不顺心的事情，百分之七八十有他的参加。
上次夏淮和她抢褚霁档期还被他抢赢了的事情，李昭景记得清清楚楚。
夏淮请出山的编剧是真大佬，她当时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尽管她的理智拎得清，但她的情感依然把夏淮立作靶子。
此刻，远在外地指挥拍摄的夏淮狠狠打了个喷嚏，拢拢外衣，自言自语：“今天晚上不冷啊。”
“为什么要写给她？”李昭景半蹲在地，两手趴椅子扶手，好奇又可怜的模样像只小狗。
黝黑的眼瞳往上走，褚霁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可能她很特别吧。”
“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来。”褚霁摇头晃脑，写剧本不是简单的事情，她的突发奇想不知道能否支撑故事的诞生。
“她特别……”李昭景沉吟，忽然微微起身，往褚霁身上凑，“那我呢？我呢？”漂亮的眼睛水汪汪，迫不及待的架势与小狗无疑。
没有拒绝李昭景的靠近，褚霁反倒顺势抱住李昭景脑袋。
一被抱住，李昭景就老实，她一老实，褚霁就玩心大起。
她干脆缩短两人距离，紧贴李昭景的头顶。
“你呢？你呢？”她抱着人反问，学李昭景的语气，扭动的大幅度差点让李昭景失去重心。
褚霁忽然停下动作，手指慢慢划过她的双颊，停留在下颌处，捧起她的脸。
尽管褚霁背对快沉入地底的阳光，李昭景依旧找到了眼眸中她的倒影，她不自觉呆愣在原地，盯着眼眸中的自己渐渐被余晖晕染。
“从我遇见你开始，你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叮咚”
李昭景听见一滴水砸进她心湖的声音，震耳欲聋到她不知所措。
温暖橙光里的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过高的体温让她红了个彻底。
只要是褚霁说出的话，李昭景都会相信。
她抬手，小心翼翼放在褚霁的手臂上，仿佛被高温桑拿蒸过的脸散发热气。
“真的吗？”李昭景声若蚊蝇，一分钟前脑热下的大胆此时彻底泄气，她满心期待。
她会是最特别的那个吗？李昭景不敢妄想，她习惯了家庭的冷漠和忽视。
拿不出耀眼成绩，得不到父亲的正眼，唯一得到的关注是亲生母亲坠楼前的歇斯底里。
在捧起摄影机前，李昭景只是李家最平平无奇的私生女，不是天才没有天赋，她接受自己的平庸。
所幸李愿景的出生分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然。”褚霁放开她，换成拉住她的手，“我饿了，走，我们去吃晚饭。”
还是见不得对方落泪，褚霁暗自叹气，自动转移话题。
热度直冲脑顶，李昭景脸颊红到发亮，她晕晕乎乎任由褚霁领着她走。
脚踩冰凉的地板，一瞬间所有游荡的情感找到了落脚点，李昭景全身心集中于两人交握的手。
一直填不满的感情黑洞，不断吞噬她和褚霁，终于在这一刻，有了闭合的倾向。
“嘶——”
牛肉丸里的的汤汁烫得李昭景张嘴扇风，坐在她对面的褚霁低头偷笑。
“你终于回过神啦。”褚霁假咳几声，收起笑容，望向被烫出眼泪的李昭景。
从走出书房到现在，李昭景仿佛没了魂，褚霁说什么她都“好”。
褚霁专挑个胀鼓鼓牛肉丸，放进她碗里，看着她吃下去。
“小霁——！”不像生气更像撒娇，李昭景抬手夹了个牛肉丸放进褚霁的碗里。
“谢谢阿昭。”褚霁可不像没回神的李昭景，小口咬开，让里面的汤汁散散热气。
“哼！”李昭景脑袋一扭，哼哼唧唧自己吃东西。
结束晚饭，一人留在客厅一人回到书房，两人在两个空间干同样的事情。
互不干涉对方做正事，留足空间让灵感恣意生长。
“喝水。”
印小猫图案的玻璃杯放手边，李昭景两眼无法从屏幕挪开，她左手直接端杯喝水。
“谢谢。”李昭景抿抿干燥到快起皮的嘴唇，将玻璃杯放到电脑后面。
“没事，记得喝光。”褚霁看了眼还剩大半的玻璃杯，自己端着同款玻璃杯往书房走。
弯月高高悬挂，李昭景回过神，已是深夜。
起身活动筋骨，细微的咔咔声作响，她放慢收拾东西的速度，轻手轻脚往书房走。
书房内一片漆黑。皎洁月光借微风掀开窗帘的缝隙，钻进屋内。
房间内空无一人，褚霁已经去睡觉。
李昭景掏出手机，果不其然收到了她的晚安消息，时间显示一个小时前。
回复了褚霁的晚安，李昭景再退出聊天界面，一一回复其他人的消息。
“小霁。”
搭乘的帆船摇摇晃晃，褚霁赶紧抱紧桅杆。
“褚霁。”
呼唤来自天边，褚霁仰头，环视漆黑的天空，真是奇怪。
“褚霁！”
“嗯？”慢悠悠睁开眼，褚霁望向李昭景，她今天编的是鱼骨辫。
“你看看几点了。”手机屏幕上是两人的毕业合影，出自夏淮之手，不论构图还是光影，都堪称优秀。
“我俩真好看。”未清醒的腔调黏糊糊，褚霁满脸幸福地往被窝里缩。
李昭景失笑，她果然是一点都没有醒。
任由她继续睡觉，李昭景轻手轻脚退出卧室。
两个小时不算长，至少对此刻顶鸡窝头的大影后而言不算。
“我迟到了？”褚霁业内出了名的敬业，再刁钻的开工时间她都能赶上。
头次错过上班时间，她睁大眼，眼里的不敢置信一清二楚。
“对。”李昭景点头，“我帮你问过了，今天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李愿景甚至贴心地让褚霁多睡一会儿。
“哦！”褚霁挽起衣袖，回头急匆匆往卧室走。
“卫生间不就在旁边吗？”李昭景探头，向匆忙的背影提醒。
褚霁头也不回继续走，大声回应：“我要去趟公司！”
比想象中更热爱这份工作，李昭景再次考虑让李愿景给她们涨涨工资的事情。
锦瑟娱乐员工内部群从一大早起就响个不停。
【褚老师还没来上班，想她。】
【想她。】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没来！！我恨出差！】
……
群内哀嚎遍野，一溜消息叹息今天见不到新鲜的褚霁，忽然，前台一条消息蹦出。
【来了！来了！】
安静持续了几秒，各种无声尖叫吵人眼睛。
【啊啊啊啊！！褚老师！！】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样？今天褚老师是不是依旧很漂亮？】
无人回应可怜的社畜，被困在工位焦急等待，直到前台又一条消息，炸出一大堆人。
【褚老师依旧很漂亮，她身边的李导也很美。】
【谁？你说谁？】
【是我想的那个李吗？】
【是的，今天李导也来公司了。】
【她俩走在一起，对我的眼睛特别特别好，我爱美女！！！】
……
被好心前台拉进群，齐妤妍看得目不暇接，一条条消息飞快跳出。
从失落到紧张，齐妤妍仿佛坐过山车。
当负责放风的前台告知李昭景的到来，复杂情绪直接到达最高点，齐妤妍坐立难安。
她……她要见到李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