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筠对上姜齐清波澜不惊的眼睛，并未看出她在掩饰什么情绪，况且传闻中的四大蒙面杀手一个个都是身高八尺的男子，索性也就认为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姜齐清有茧再正常不过，她可从来都不属于宫里贵人，自然也没有她们的娇生惯养，细皮嫩肉。
姜齐清似乎也感受到对方的探究，缓缓抽回手自然而然的顺着手臂搭上萧筠的肩，笑道：“萧姐姐收拾一下衣物，待我布置好晚宴场景就带你回我府中可好？”
萧筠回过神来，配合的点了点头。
韩阳王见双方都同意，满意的勾起唇角。
萧阑趁着姜齐清还算高兴，赶紧上前拉起她的手跑过台阶，抄近路来到御花园。
此时的御花园中只有闻玉带着几名侍女在枝头挂上的小灯笼。
姜齐清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场景，慢悠悠的从箱子中挑出一段红绸挂在每两个小灯笼之间，随后开头和末尾剩下的绸缎缠绕在光秃秃的树干上，随手打理出鲜花的样子挂在枝头，好似冬天里盛开的红牡丹，奢华却又低调。
萧阑站在栏边看着姜齐清心灵手巧的缠绕出一朵朵鲜艳的丝绸花，嘴角噙着笑走上前去接过一段红绸和她一起熟练地绕着。
这是他们俩人小时候惯用的装饰和打发时间的好玩物，也是萧阑最喜欢的丝绸花样之一，自然比姜齐清的编花技术要娴熟上一些。
很快整个花园的树枝都挂满的红绸花，通过闪烁着火花的小灯笼联系到一起，浓重的年味扑面而来。
民间大多喜欢根据冬天的特色来布置，达到瑞雪兆丰年的感觉；既是皇室，装扮和设计定要与民间不同，姜齐清带着宫女整理好所有的布置后，从箱子中翻出一个小瓷瓶，将调制的香料小心滴在红绸花中，随着凌冽寒风拂过枝丫，御花园中刹那间弥漫着恰似阳春三月的花香，恍若闯入了世外桃源的纯净甘甜。
萧阑仰头仔细的嗅了嗅空气中那接近于真实花朵的清香，颇为意外的问道：“这是什么香料？”
“我自己调制的。”姜齐清应道。
“没想到齐清还会制香呢，倒是让朕刮目相看。”萧阑赞叹道。
“也不是，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己玩的。”姜齐清瞧着天边已经浮现淡淡红晕，轻声应道 ：“大概装饰已经完成了，另外贡的酒已经放在后室保管，陛下若是想喝吩咐宫女一声就好，小女告辞。”
萧阑瞧见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急忙道：“齐清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参加晚宴？”
“不必了。”姜齐清微微摇头：“府中那些没有亲人的家丁们还等着我回去和他们一起设宴呢，多谢陛下盛情邀约。”
萧阑眼看着姜齐清备好马车就要走，不禁蹙起眉头看着站在园外不远处的韩阳王。
韩阳王似是也注意到姜齐清要走，立刻几步上前拦下她上车的动作，笑的和善：“姜小姐不留下共赴晚宴吗？”
姜齐清本想随口否决，抬眸之际蓦然看到站在韩阳王身后的萧筠，瞬间摆上笑脸道：“不知五公主去不去晚宴呢？”
萧筠摇头道：“我从来不参加他们的晚宴。”
“巧了！”姜齐清一拍手，笑得更加明朗：“我也没有参加过。”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姜齐清什么意思两人当然听得出来。
韩阳王回想起之前答应皇帝要成功让姜齐清参加晚宴，心里涌起阵阵杀意，尽管如此表面上还是笑意满满的说：“那两位就一起参加，人多年味重，更热闹一点。”
姜齐清虽然时而天真可爱时而清冷疏远，但她可不是真的什么都听不出来，她也清楚的知道萧筠是个被废的公主，没有权势，如果真要是被韩阳王语言针对，指不定会有危险，姜齐清可不想把刚刚认识不久还让自己如此好奇的人物弄丢，于是在两人明晃晃的注视下上前一步拉起萧筠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拿出多少年混迹江湖养成的厚脸皮笑道：“韩阳王，我知道你和陛下非常在意人家，但是我现在只想和萧姐姐回府中玩前不久从沧霞那边买来的占星罗盘，还请见谅。”
姜齐清一脸难为情的看看萧筠，又看看韩阳王和萧阑。
她眼眸中蓄满泪水，好像如果萧阑不答应，她也不介意当场在这哭出来。萧阑无奈的摆了摆手说：“好好好，就依你吧，乖乖吃年夜饭，别挑食，想玩什么让五公主陪你玩，想干什么让她去干，你注意安全。”
闻言姜齐清心里轻嗤一声，萧阑的演技对比她来说还是差远了，说什么让五公主陪她玩，倒不如直接说“五公主给你当仆人，别意外，就是想将她逐出宫，顺便勘察你。”来得爽快。
心虽这么想，但表面文章还是得做足，姜齐清从马车中取出两大盒甜糕，一盒塞给萧阑，一盒递给韩阳王，嘱咐道：“这可是宫外最著名的甜糕，我排了足足三个时辰的队才买到四盒，你们可要珍惜。”
待两人垂眸打量糕点的功夫，姜齐清一把将萧筠推上马车，对着闻玉轻声吩咐道：“快架马车走，待会别又得跟他俩寒暄来寒暄去的。”
闻玉听到指令立刻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再次听见姜齐清的声音已经很小，似乎说的是：“我不可能来参加比美晚宴的！”
两人对视一眼，萧阑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但反观韩阳王那边就是另一种情景，他眉心隐隐跳动，好像在压抑着愤怒，隐在袍下的双手也早就握成拳头。
萧阑瞧他这幅模样，没来由的感觉爽快，眼眸露出一抹玩味，调侃道：“看来朕的这位姜小姐好像比天上的月亮还难摘啊。”说罢，领着宫女从韩阳王身边走过甚至还留下两声冷笑。
韩阳王眼神阴郁仰头看了看天，最终还是长舒一口气，志不强者智不达......
“公主殿下，你都没看见韩阳王那个吃瘪的样子，真当好笑极了。”姜齐清坐在马车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分成好几节才说完。
萧筠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另一边，眉眼温柔的看着姜齐清笑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她的脑袋差点磕到窗边，萧筠立刻伸出手避免了窗框和脑袋的碰撞，温声提醒：“姜小姐注意安全。”
姜齐清对上萧筠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瞬间就安静下来，像只温顺的小白兔一样，规规矩矩的坐在车椅上。
她斟酌了半晌的字句才轻声开口：“公主殿下恕罪，我一直不太喜欢那个韩阳王，今日正好出了口气，心里太高兴，所以......”
“无事。”萧筠瞧着姜齐清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在渴求原谅，无奈一笑续道：“你既带我出宫，那便不必再唤我公主了。”
“那我喊萧姐姐什么啊？”姜齐清瞪大了双眼，惊喜万分的看着萧筠。
萧筠淡淡一笑：“就刚才那个称呼吧，我喜欢的。”
“萧姐姐吗？”姜齐清重复了一边刚才的称呼，在得到萧筠的微笑肯定后，又激动起来：“好啊，以后我就叫你萧姐姐啦。话说萧姐姐你喜欢吃什么，我府中没有准备多少过年的吃食和装饰，我们到集市上面买一些东西再回府好吗？”
“嗯？”萧筠一愣，问道：“你府中没有家人陪你一起过年吗？”
姜齐清蹙起眉毛，只是一瞬眼眸中就蓄满悲伤，轻声回道：“家里人常年在外谈商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府中过年也让家丁回家了，所以陪我过年的也就小玉。”
萧筠原以为姜齐清的家里过年应该是大张旗鼓，宴请八方来客，却真没想到，堂堂姜家少主的新年过得竟然比她这个废公主还要孤独。
有这样一个时刻，她突然意识到姜齐清即使不需要与宫中的皇子们周旋，也需要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
而那些江湖上的商人往往都比宫中的皇子要阴险狡诈的多，毕竟宫中的皇子要的只是地位和权势，而姜齐清需要面对的是来自金钱和权利乃至生命的威胁与困难。
这个世间本就是由众多普普通通的人构成，而他们只不过是比普通人更拥有地位，比普通人的金钱要多一些，本质上他们并没有区别。
所以上天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宫中宫外又会有什么差距？
她瞧着姜齐清失望的神情，忍不住轻声安慰：“没关系，有侍女陪你也好，总不至于过年时一个人。”
姜齐清吸了吸鼻子，眼眸含笑的绕道萧筠身边坐下，见萧筠并没有刻意的疏远后，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萧姐姐不是也来陪我过年了吗！”
“嗯。”萧筠应道：“以后我会陪你的，既然皇帝不希望我在宫中，那我就老老实实的带在宫外陪你好了。”
姜齐清眼中的不明情绪一闪而过，随后试探道：“萧姐姐，皇帝为什么要让你认识我啊？”
本章引用“志不强者智不达”出自墨子《修身》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第8章 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