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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井烹香 作品大全
买活 作者:御井烹香 分类: 其他 2022 人在读
铁蹄卷过,在青石街道上敲出哒哒回响,城门远远传来嘈杂人声,金逢春披衣下床,丫鬟在脚边一动,爬起身点蜡烛,“城破了!”她话声中毫无睡意,显然和金逢春一样一夜未眠,金逢春想要镇定,但吁出来的气都带着抖 买活全文免费阅读_买活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铁蹄卷过,在青石街道上敲出哒哒回响,城门远远传来嘈杂人声,金逢春披衣下床,丫鬟在脚边一动,爬起身点蜡烛,“城破了!” 她话声中毫无睡意,显然和金逢春一样一夜未眠,金逢春想要镇定,但吁出来的气都带着抖,抓住丫鬟的手,“破了,买活军进来了。” “买活军……”丫鬟双喜和她紧紧牵着手,两人在昏暗中都是一般的心思,“但凡军丁进城,传闻都要大掠数日……” 生逢乱世,命似飘萍,便是生做官宦女儿,对这些事也并不陌生,金逢春是县尉之女,消息更是灵通,听家人说起十数年前此地被乱兵流民攻破城门,城中十停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六停。 先是流民,因天灾不得活,造反作乱,攻破城门之后,将粮仓打开,吃饱了饭又将稻谷装满随身行囊,期间抛费无数,更裹挟走了城中不少生计无着的青壮。 流民来过,之后便是平叛的朝廷大军,说是平叛,总之在这东南小城也没听说怎么和流民打,大概总是打了两场,都是大败,溃兵逃到城门口,索要粮草,但城里实在拿不出来了,流民因无粮聚集,但在粮仓面前丝毫想不到别人也饿着,吃不掉带不走的稻谷,一边走一边抛在地上,脚跟着踩了过去,根本吃用不得。 乱兵索粮不得,涌入被流民打破还没修复的城中,烧杀抢掠,肆虐了三日方才被赶来的将军亲兵重新收编,至此,这城中已没有家庭没有死人,城外所辖的村落更是没几个活人,不是被流民裹挟而去,就是被官兵当反贼杀了。有些逃入深山躲避匪患的,回来一看,一颗粮都没了,田地里未成熟的稻谷也被割走,索性也落草为寇,或者往北面乞食而去,也做了流民。 这些也大多都是成年男丁才有得选,至于妇孺,在乱世中就好比草一样不值钱,早已死得差不多了。金逢春就是妇孺,双喜也一样,虽然是县尉家里,在本地多少也有些势力,但十数年前家里一样死了人,她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是这样没的,姐姐被乱兵看中,掳走之后饱经蹂.躏,对外都说她当即就咬舌自尽,家里人也讳莫如深,哥哥当时还小,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就这样没了。 金逢春今年十四岁,是动乱之后才生的,但在这样的世道里也很老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老气,此时心中不断想着关于买活军的种种传闻,又不禁设想自己若是也被乱军掳去该当如何。当然,体面人家的女儿,对外唯一的答案就是立刻自尽,这样对大家都好,但金逢春才十四岁,她一点都不想死,而且金家对女儿也还算不错,当时她那个姐姐被父亲用两袋米救了回来,家里也还给请了医生,是她自己没有熬过,是以金逢春现在还可以想想,若是她被掳走,而且身体康健些,能够熬过去,应该也还有一条活路走。 但买活军大抵是不会这么做的! 被掠走这是最坏的打算,金逢春心中犹存期望,买活军十年来在江南名声渐显,算上临城已有了两座城的地盘,虽然都是这般方圆不过数里,辖下也多是下等田地的小城,但在江南不大不小也算是一股势力。而且他们名声很好,至少从不烧杀抢掠,他们是不抢的,顾名思义,买活、买活,落到买活军手里,只要拿出钱粮,就可以买得活路。 “买活军……买活军来了也好。”双喜大概和她想到了一处,在金逢春掌心轻颤的手逐渐稳定下来,喃喃地说,“比别的大王来了好,小姐你说是不是?” 金逢春捏了一下双喜的手,在乱世中人要学着开朗些,否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不错,落在买活军手里,还算好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一夜无话,但两人乃至全宅院的家人都没有睡着,大家沉默地听着街道上的脚步声、人声,各自提心吊胆,但还好,没有哭喊声也没有火光,金县尉身边长随过来敲窗户,吩咐他们熄了蜡烛,“没什么事!我们去门口听过了,买活军进城了,他们的规矩,天没亮不许人开门——天亮了没吩咐也不许开。” 偶尔的呵斥声,大概就是有人开门窥伺引发。金逢春等人都安心下来,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就是混乱,但凡有一丁点秩序,作为县里最顶尖的官宦人家,总能设法保全自己。 如果金县尉功名心重些,又或者胆子小一些,貌美如花的金逢春现在就该担心她被许配给买活军首脑了,毕竟买活军这两年开始逐渐扩张地盘,天下乱成这个样子,谁都看出要改朝换代了,买活军作为如今的临城之主,就算最后不能夺得天下,至少也能在临城掌权几年,金县尉先行下注是明智之举,也没什么比一个漂亮的女儿更适合表达自己的忠心。 不过还好,父亲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是买活军进城,金逢春想到这里突然又觉得买活军进城对她实在是大好事,真比别的草头王要好得多,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而且没有做太多噩梦。 这一等就等了两三天,县城街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金家也吃得很随便很俭省,人在乱世总是不自觉节约,而且家里水也不多,要节省着用——买活军一天只许一个人去打水倒夜香,所以不仅水要省着喝,其实官房也是要省着用。 金逢春他们家还算是好的,东西总是有的吃,有些没有隔夜粮的人家,只能饿上两三天,到了第三天,街上传来粥香,买活军招呼没有饭吃的人家到街上领粥,像金逢春这样的人家也被叫到社树边上,他们是有优待的,买活军首领亲自来收钱。 “十八岁以下,一个人三千两!”谢双瑶说,“十八岁以上一个人五千,你们可以来交钱了。” # 买活军首领真是个姑娘! 金逢春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大人物,她感到非常新鲜,而且谢双瑶并不禁止众人看她,甚至要求大家抬起头来,看着她仔细听她说话,所以金逢春看得非常仔细,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贪婪。 谢双瑶很高,而且有点胖,在这年头,胖人总是有点显眼,物以稀为贵,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肯定会被人高看一眼,这能证明她的家境的确不错,女孩子无需抛头露面也有充足的粮食吃。不过,谢双瑶并不白,也实在说不上多好看。 她肤色微黑,眼睛很大,但五官搭在一起就很平庸,至少是不如金逢春好看,和双喜差不多,这让金逢春微微有些失望,她就知道谢双瑶一定生得很一般,所以就算是官军也没有编造一些她怎么淫.乱反贼、迷惑良善的故事。 她看起来还很年轻,约莫就是金逢春这样的年纪,最多再大一两岁,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这款式不男不女,上身是对襟衫子,深青色,盘扣,下身居然是一条裤子!简直仿佛将中衣穿在了外头,连一条烂布裙都没有,但周围的人都显得很习惯的样子,金逢春看了一阵子才肯定,她一身穿的都是眼下很昂贵稀少的棉布。 她手里还拿了个里小外大的铁筒子,做得很轻薄,在日头底下反着白光,有点像是唢呐,透过铁筒子说话,声音放得非常大,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金逢春对这样东西非常好奇,逐渐忘了害怕,伸长了脖子直看,身边传来轻微的推挤,县令家的小姐也在一旁,小嘴微张看得很入神。 买活军为首领搭了个高台子,七八个人护着,板着脸背着手站在高台边上,和传说中一样,留着短短的青头,所以也有人叫他们寸发贼、青头贼,他们看起来也很壮实,买活军的人吃得真好!金逢春见过太多瘦小仃零的百姓了,长身体的时候常年没有吃饱,一辈子都长不高,又都很瘦,腰也都佝偻着,和她们这些书香子弟看着完全是两样人,有时甚至不像是同类,那些百姓看到吃的,眼里会发出荧荧的光,和野狗一样叫人心里害怕,但买活军的人,一个个看起来壮实、有力气,对着县里最有权势的一群人也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双瑶也是满脸的不耐烦,她怕热,椅子顶绑了一把伞,还在社树底下,还是把扇子摇得哗哗响,另一只手拿着铁锥筒,又说了一遍,“十八岁以下三千两,十八岁以上五千两,交钱买活,没钱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人群传来轻微的骚动,过了一会,县令老爷家有人壮着胆子说,“大王说笑了,这……千两巨款,这……全县上下有几人拿得出来?大王从前买活,不就是三两银子一个人么……” 三千两才是一条人命,还是十八岁以下!就拿金家来说,不说仆从,金县尉夫妻二人,妾侍一人,子女四人,还有一个老太太,哪怕就是放弃所有,只买金县尉一个人也要五千两。金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这年头买个丫鬟,就是最漂亮最细皮嫩肉的那种,公道价也就是三两! 金逢春不知家里积蓄多少,不过买活军都打进城了,他们哪还有第二条路走?她本就不抱指望能买活,因此听到价格也不失望,反而很好奇谢双瑶的回答,谢双瑶令人惊奇之处有很多,其中一点就是她很喜欢讲道理,而且很喜欢和人讲价。 “没错,从前落在我们手里的人要买活,有三两、五两也有几百钱的,价格总不至于付不起,”她在竹椅上欠了欠身子,“就是你们县里以前那个百总,在我手里买活也就是七两,那还是因为他跑得很快,为了追他我们浪费了半日的马力。” 人群里有人讪笑着给谢双瑶赔罪,谢双瑶眯眼看去,有点吃惊,“哦,马百总,原来你还没调走?” 调走?调到哪里去?马百总走上去说,“谢姑娘说得对,某后来想了想,还是更情愿和谢姑娘做邻居。” 他问谢双瑶,“若是这番宣讲我来做,谢姑娘可能给我几两报酬?” 谢双瑶想了一下,说,“一两,从你欠债里扣,我记得你上回还欠我三百文。二哥,都加起来。” 社树旁一个胖胖的买活军应了一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册子,一支墨笔,粗粗的手指捏着细细的笔头,很灵巧地写起来,金逢春很吃惊,她没想到买活军随便一个兵士都能书会写,不过听谢双瑶叫二哥,又觉释然,谢双瑶有五个哥哥,听说她本名谢六姐,双瑶是她自己给自己改的名字。谢双瑶的哥哥大概多少是有些特别的。 马百总便从谢双瑶手里接过那个铁皮筒子,站在平地上,和大家说起来,“买活军的规矩,一向是不做亏本买卖,每回出兵花费多少,最后均摊下来俘虏便要买活多少,从前米价贵,按米价算大概要十两一个人,先收了放走,之后再遇到多退少补,这些年米价渐渐便宜了,最便宜的时候掉价到二两一个人。不过从前都是本县出人去彬山征讨,买活军在本地接战没什么花费,这一次劳师远征,花的钱定然不少。” 他用请示性的眼神看了一下谢双瑶,谢双瑶微微点头,叫马千总站到台子上,这样她可以随时从他手里拿过铁皮筒子来补充,“花了很多钱,而且这城我还要出人来管,这些人都不能回去种地,我还要管他们吃喝,这些钱长远来说都要摊到你们头上。养一个兵一年最少要花一百两,临城县我打算放两百个兵在这里,一年就是两万两,你们买活钱要是少了,我岂不是非常亏本?” 她的语气一点都不严厉,甚至都不说是精明,反而非常草率,又不耐烦。众人一片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们都还沉浸在从前的惯例里,本地山贼开始想做大王了,打下一座城不都是分派官吏,收税征粮?更有远见一些的厘定田地人口,没听说一上来就问大家要买活钱的。 金逢春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听出女大王的意思,钱大家总归是花不起,欠下巨债,命便是买活军的,那就要乖乖听话服从管教,这和从前的日子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最多是名分变了,以前大家要忠君孝父,现在大家要听家主的话,谢双瑶就是那最大的家主。其实都是一样的,就是谢双瑶大概是山野中人,而且是个女子,所以不好用忠君那一套,搞了个买活的名义。 现在正需要有人接话效忠,但她是女儿家不能抛头露面,看了一眼父亲脸色,知道他也决计不会对一个女山贼奴颜卑膝,金逢春心里很遗憾,但也知道父亲这样谨慎点是对的,不过她们家没有出面,还是有人够聪明看破这一层,喊道,“我们没得二话,从此尽心为大王做活,为大王赚足银两再行买活。” 谢双瑶解颐笑道,“对了,这就很聪明,知道我最讨厌说什么不求报酬为大王尽忠之类的屁话。” 她把铁皮筒子丢给马百总,马百总机灵地说,“不错,跟在谢姑娘身边,做任何事情都有报酬,只要足够勤恳,终有一日可将买活钱凑齐,就譬如说某,某身边亲兵多数都买活七八次以上,买活钱加在一起也要五十两银子,哪家有这么多闲钱!” 众人都是不由点头,一个兵,杀了他都不值五十两。县中小吏都算有头有脸,饶是如此五十两也是个巨大数目,马百总道,“但他们死了么?没有,哦,死了一个,做活的时候中暑了,没救过来,那这也是他运气不好,其余人还不都好端端回来了,无非是做活时间长点罢了,有吃有喝的,下值以后还能认字!这样的好事我看城里多少人拿着钱都没地方找去!” 这话是对的,临城县那些苦工,做一日得一日的钱粮,现在全聚在大街另一头领粥,不过在这群富贵人家中反响寥寥,对这些人来说认字并不算太大的问题,而且听说买活军教的是他们自己发明的怪字,走出彬山有几人能认?所以大家只是勉强地应和着,也不敢把马屁拍得太过,因为谢双瑶刚说了不喜欢听屁话,而且的确听说她最讨厌被人奉承。 马百总觉得他们不识抬举,有些嫌弃地道,“就是这般了,如今我们都欠下巨债,若是没钱,谢姑娘想杀你也不需要任何道理在,你们项上人头已不属于自己,就是暂寄在这里。所以大家都要听话,让你们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给谢姑娘找麻烦,这是谢姑娘的第一条规矩。” “第二条规矩是不许拍马屁,不许说没用的话,但是说有用的话,或者提一些聪明的问题,可以赚钱。” 人群骚动了一下,“什么是有用的话?” “你觉得有用的都可以说,”马百总讲,“比如谢姑娘现在很热,若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冰凉甘甜的井水,大概可以赚……十文钱?” 他请示地看了谢双瑶一眼,谢双瑶让他把铁皮筒子凑过去,“二十文钱!” 马百总说,“但若是你知道怎么把天气变凉,那便可以拿到……” 谢双瑶:“能掌控天气那当然至少白银十万两!” 众人有些明白了,一阵嗡嗡,马百总又道,“第三条规矩便是,你们的钱不许花出买活军的地盘——你们现在有的钱都是谢姑娘的,不够账不收而已,在买活军地盘里,买点吃的用的也就放你们一马了,大家都是谢姑娘的人,肉烂在锅里,但如果敢花给外人被知道了,斩无赦!” 这一条没什么抵触,这些人本来也就没有太多机会走出买活军的地盘,现在天下大乱,哪有人会出门乱窜,若有,知道买活军要打过来都好几个月了,城里百姓也不是傻,难道还不逃。 马百总放下铁皮筒,看了谢双瑶一眼,“谢姑娘,还有什么新规矩么?” 看来买活军的规矩也是时常变的,金逢春想,她觉得很新鲜,目前这些规矩似乎都不会对她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但城中却因此会有很大的改变。而且她以前从不知道马百总和谢双瑶居然这么熟悉,现在甚至怀疑买活军打来的时候之所以城里气氛这么麻木平静,马百总起到重要作用。他们刚才沿城墙走过来,城门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 谢双瑶想了一下,拿过铁皮筒,“没有买活的人,不许私自成亲,必须先禀报我知道,取得我的同意。男二十五,女二十三之前不许禀报。” 这句话几乎让众人晕厥,马百总也很吃惊,这是入城以来谢双瑶颁布的第一条令众人无法理解的规矩,越是乱世成亲越早,金逢春十四岁还没定亲已经算是有些晚了。 “谢姑娘,这是为何呢?”马百总适时拿过铁皮筒,开始和谢双瑶一搭一唱。 谢双瑶摇着扇子说,“成了亲就要生孩子,女的生孩子就不能做活,生的时候还可能死掉,债没还完就死了我不是很亏本?” 她用扇子点了点人群,微圆的脸没什么表情,“我说话一直都是算数的,谁敢私自成亲,私自怀孕,被我知道了你们会非常后悔。”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狠辣,她随意在人群里点了几个,“穿蓝衣服那个,你,出来,还有那个穿黄衣服的,那个穿青衣服的。” 买活军挤到人群里,就像是石砲撞进豆腐,三个男丁很快被拉出来,谢双瑶问,“多少岁了?” 三人颤抖着报了岁数,一个人说自己十七岁,谢双瑶皱眉说,“你撒谎,而且你觉得我是多笨,你们县就这么几十户有点能量的人家,你以为我分不清谁是谁?你今年二十三岁,我不喜欢撒谎的人,五千两,你有没有?买不买活?” 青衣人大叫着求他爹拿五千两出来,他们家人跪了一地不住央求,但五千两现银决计没有,便是产业也不值得那么多,谢双瑶冷笑说,“没有钱,又对我撒谎,别想活,二哥,杀了他。” 那个胖大军士呛啷一声拔刀出鞘,一刀就捅进青衣人的肚子里,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新鲜的血腥气散发开来,人群吓得直往后退,金逢春的心砰砰地跳,怕得想吐,不敢看又忍不住要看。她刚刚觉得谢双瑶看着其实满可亲的,一转眼她就亲眼看着亲兵这样杀人,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 真是个屠户女! 剩下两个男丁当然也拿不出钱来买活,固然其中一户人家金逢春知道可能有这些钱,但五千两的巨款,买了这个的命,下一个谢双瑶若还要再杀自己家的人呢?这个头是不能出的,五千两也许拿得出来,五万两则绝无可能,当家人至少都还明白这个道理。 乌压压的人群里顷刻便响起低低的哭声,买活军冷漠地把三具尸体拖到一边去,马百总瞥着尸体也没什么表情,便是金逢春的父亲看着也很镇定,甚至唇角微微一翘,金逢春看了心中一动,这三个人她都认识——谢双瑶没有说错,临城县的确很小,大家都认识大家,不过金逢春对于街上一些肮脏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家里人不愿让小女孩听这些,但看父亲表情,她知道这三人死有余辜。 既然是惩恶扬善,为什么不宣扬一番其中的道理,反而要如此凶残呢…… 她想不明白,谢双瑶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真的很热——先把你们聚在一起自然是有活让你们做,不过在此之前,谁先想挣那二十文钱?”
金迷 作者:御井烹香 分类: 其他 197 人在读
尊敬的汤老师:我还是改不了给你写信的习惯,即使这封信现在只能写在我的心里。我盯着眼前的稿纸,徒劳无益地在心中想象着笔尖落到信纸上的沙沙声,自从脱离学生时代,这种声音似乎已日益陌生。笔和纸正 金迷全文免费阅读_金迷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尊敬的汤老师: 我还是改不了给你写信的习惯,即使这封信现在只能写在我的心里。我盯着眼前的稿纸,徒劳无益地在心中想象着笔尖落到信纸上的沙沙声,自从脱离学生时代,这种声音似乎已日益陌生。 笔和纸正以惊人的速度离开我们的生活,就连此刻也不过做为配角出现在电脑一侧,它几乎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连抬头都显得陈旧,派出所的名称洇开了边角。我想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用手写笔录了,所有的讯问都会被存在电脑里,化成失真扭曲的声音——我在摄像头里一定也没有平时那样好看。 唉,你看,汤老师,我在派出所审讯室也总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您常说漂亮的女孩子会被自己的外表困住,我承认您说的实在很有道理,但明白这些并不能让我得以免俗。 庸俗始终是我需要与之搏斗的敌人,我极不愿意成为加州女孩们口中的‘sobasic’,却也难以遏制自己对金钱的渴望。但这些当然都瞒不过你的慧眼,汤老师,这些年来您不厌其烦地教诲着我,警醒着我,您半开玩笑地告诉我,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没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很容易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甚至更进一步,成为社会新闻的主角。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们同学们围坐在一起,我只是您这番忠言的一部分,接下来您还告诫我们,男孩子的能力如果无法和野心匹配,那么便会很容易地落到派出所来。 那时候我们都报以轻松的笑声,仿佛这道理因为您随意的语气,而更显得像个笑话。当时我们实在都太年轻,如今我似乎用我自身的经历验证了您的说法,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倘若没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对自己的能力心中有数,却又拥有无法匹配的欲.望和野心,那么便会和我现在这样,坐在这里派出所里,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和社会新闻的主角。 您一向夸奖我聪明坚韧,我不敢因此飘飘然,但或许也过分抬高了一些自信,我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是不是和这过分的自信也有一些联系呢? 我不知道,汤老师,现在我觉得我知道得太多,同时却又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唯独的自信只是我还有给您写信的资本,您看,我虽然沦落到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将来是否还可以做出一点小小的成就,但我还可以自信地说,我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我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我也没有做过违背道德的事,我至少还遵循着您的教导……如果您把道德的限度稍稍放宽一些的话,那么我依旧还是您的好学生。 但我毕竟是落到金钱的陷阱里来了,我能好好地出去吗?现在我也不能肯定,或许我会被栽派上杀人的罪名,从此我再也不能给您写信了。 汤老师,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担心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该从何说起呢?我真不知道,或许该从我的身世说起,您已了解并深深同情的身世——或许该从去年春天说起,是的,就是您关心的,我们毕业的年纪,我还记得您在微信中给我的良言益语,您的关心是我平时难以得到的温暖。您说…… # 小金: 见信佳!这里的信请做微信解。我们许久未联系了,今天收到小单的消息,他已通过研究生面试,下半年将来S市就学,不知到时你们是否会在同一城市呢? 我也在本地问了不少企业,服装设计人才在我们本地就业机会似乎的确不多,这让我更后悔当时没有争取让你多复读一年,这四年来,你可有在油画上有所发展?我看你的朋友圈不太发这些,多是风景照。服装设计行业在大城市好就业吗? 若好,那便太让我宽心了,要是你告诉我你已找到了和油画有关的职位,那我今日可以不吃安眠药,一定会有一场好眠的。你的大学专业是多年来让我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因你的路比旁人不易太多。四年来我们联系不多,你总是报喜不报忧,我衷心希望你在学校中结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或许也有一两段青涩真诚的校园恋情,小金你是个开朗大方、外貌姣好的女孩,身边追求者一定不少,但我有些担心你在女同学中恐怕会有流言蜚语流传。对人性我们不必过分悲观,但也往往无须过于高估。希望你能少受外界影响,尽早走到自己的人生道路! 你是我最挂心的学生,而大学第四年级,正是大学生舒展筋骨,迈入社会的年份。如果你选择继续学业并且需要帮助,可以找我,如果你要在这座城市落脚而又暂乏资金,也可以找我,不用不好意思,老师与学校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如果你选择进入社会,以你的外貌必然会受到不少诱惑,小金,老师对你有信心,却也有许多担忧,社会上有许多好人,但也有很多险恶的陷阱以机遇的方式出现,我的能力有限,能给你的只有无限的祝福,如果实在难以找到工作,你也可以考虑回本地来,学校里有一个行政职位正在空缺,老师也一直不够,如果你有考教资的念头那就更好了。虽然本地教师薪水不高,但入职之后可以设法再往外调考,你可以做为一条后路来考虑。 祝一切顺利! 汤师 大四,大学四年间最躁动的一年,大四的宿舍间永远是最冷清的,几乎很少有舍友集齐的时候。在校外租房,只在宿舍里留了个床位的有;已经在异地找到工作,未毕业以前两地奔波的有;因几乎没课,而毕业设计也告一段落只等答辩,乘机在国内外短途旅游的也不在少数。六人间只有三张床常设铺盖,穿堂风把门外的喧闹吹来,屋子里倒显得有点冷清。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床上隐约起伏着的三个人形。 金曼曼躺在架子床上层,出神地望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床沿,斜对面舍友翻了个身,声音从床帘后朦胧地传出来,透着厌烦。“能不能小点声?睡觉呢。” 403的宿舍氛围的确一贯不是太好,金曼曼收回手,一看表已近九点,索性爬起来叠被子换衣服,取盆去洗漱,A大宿舍多是上床下桌,她坐在自己桌前开始护肤时两个舍友也都起来了,斜对面的舍友吴昱慢吞吞爬下床,斜瞥了金曼曼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口气,要说的全都写在表情里。金曼曼泰然自若当没看见,吴昱转身对林俏说,“俏俏,你看曼曼,越混越好,现在兰蔻都用上了。欸,你新买的这是腊梅吗?好用吗?好用我也带一瓶去。欸你说贫困生能用兰蔻吗?这不算奢侈消费吧?” 金曼曼是服装设计的,同寝的几个除林俏外都是同专业的同学,专业不同,但除她之外家境倒都不差,读服装学院的很少有穷人。林俏是家境最好的一个,从护肤品选用便可见一斑,吴昱也不差,她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内阳台,跳起来去够昨晚晒上去的连衣裙,转眼又尖叫起来,“曼曼!你的裤子把我裙子染上色了!” 她气得满脸通红,蓬乱着头发又冲进来,“这是redvalentino!很贵的!我才穿了三次!你故意的吧——你要赔我!” 林俏在卫生间刷牙,金曼曼正往脸上按面霜,她动作顿了一下,还没说话,怀里投来一件半湿不干的黑裤子,吴昱气得不轻,“你哪买的裤子怎么这么掉色!金曼曼你穷你有点骨气啊,成天买山寨货山寨货,这都什么质量!你心里没点数吗你?” 她如同雄狮气势汹汹,手指快指到金曼曼鼻尖,金曼曼捂住鼻子,往后仰了一下,先说,“吴昱,我建议你先刷牙再说话。还有,这裤子不是我的,我昨天看你晾了白裙子就把我的收起来了。” 吴昱压根不信,扯着标,“Toteme的标都还在呢,不是你是谁的?你——” “是我的。” 林俏一边擦手一边走进来,压根没看吴昱,语气淡淡的,“你裙子多少钱?我赔你。” 刚热闹不到两分钟,403又陷入死寂,金曼曼和林俏各自对镜劳作,吴昱拿着条裙子站在原地,尴尬了半天自己往回找补,“算了算了,我——我本来也没想让曼曼赔,你也不是故意的,算了,我找修护店看看能不能处理下。” “处理不了,”金曼曼从镜子里看了眼那裙子,“这个料子染色后很难复原的,基本店里都做不了。你这是去年的旧款,奥特莱斯买的吧?打完折一千多?两千?”她在奢侈品修护店做了几年的兼职,那家店也做中古转卖,对各种牌子二手价门清。 吴昱脸上不太挂得住,但不得不承认redvalentino并不太值钱,商场特卖会也时常见到它在降价促销,“两千多,算了,一条裙子,俏俏没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 裤子属于金曼曼——你故意的吧!裤子属于林俏——你也不是故意的。金曼曼笑了下不再理会她们,把裤子撂到一边,对镜戴美瞳,吴昱手机一响,林俏说,“我给你转了两千五,不够再说。” 吴昱的裙子被染色了当然也该赔,只是这赔得她很不是滋味,她一向巴结林俏,但林俏脾气就是这么古怪,两个人没什么多的话,这会儿钱收了反而还有些委屈,勉强按捺着说,“我先不收,一会拿我工作室去看看能不能补救下,要能弄好就算了。” 说话时鼻音已很浓,还要过来把林俏的裤子重新拿去晾好,随后才拿盆去洗漱。金曼曼手脚快,已画好淡妆换了衣服,她在卫生间门外换鞋,想了下还是说,“吴昱,说真的,我建议你去医院查一下幽门螺旋杆菌,你口气不对劲,如果有感染尽早服药。” 要打击一个女孩的自信,还有比说她口臭更好的办法吗?吴昱在卫生间一点反应没有,好像没听见,只是水声变得更大,金曼曼耸耸肩推门出去,林俏刚好也换鞋,示意她等一等,“你去食堂吗?” 金曼曼是很会接翎子的,“去啊,一起吗?” 林俏没说话,是默认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金曼曼注意调整脚步适应林俏的速度,林俏比她矮,步子自然没那么大。 两人做了四年舍友,几乎没谈过几次天,说是点头之交都勉强了,林俏性格挺怪,在宿舍外见了面也不经常打招呼。金曼曼又忙,她是贫困生,服装专业学费还贵,金曼曼拿了助学贷款和几种奖学金,还要在校外兼职才够花销。同学间多数都知道她的情况,针对她其实有些流言,尤其是校外兼职,谣传得很不堪。要说舍友对她的排挤,多数也和谣言有些关系,即使她们知道真相,但也免不得为气氛感染。 林俏倒没有参与排挤,也不是因为她有正义感什么的,而是这姑娘平时就自个儿在排挤全世界了,金曼曼听吴昱说过,林俏家‘有钱得可以买下S市一个区’,她有足够的资本成为系里的风云人物,但林俏完全和‘风云人物’不搭噶,是这四个字的绝对反面。事实上,她会和设计师品牌扯上关系让金曼曼很诧异,这好像是大学四年林俏身上出现的唯一一件牌子货。 “你在家不怎么洗衣服是吧?”两人完全无话,走了一段以后金曼曼开启话题,“黑裤子第一次下水都掉色的,洗烘最好单独分桶,这样保险点。” 林俏以前每周回家一次,脏衣服都是带回去让家里人处理的。其实她平时也大可以走读,不知为什么会住校。她点头表示听到了金曼曼的话,但没有延续话题的意思,金曼曼揣摩她的态度,觉得林俏与其说是不想聊天,倒不如说是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她也是在努力的,在金曼曼开启下一个话题之前,林俏突兀地问,“你找到工作了吗?准备在哪上班?” 这话题,说真的,倒是问住金曼曼了。她们走在楼梯上,迎面而来的女生似乎都对金曼曼露出异色,更好奇地打量着林俏,她们两人都熟练地无视着异样的眼神,金曼曼还在思考林俏的问题,她又想起了汤老师的信:希望你能少受外界影响,尽早走到自己的人生道路! 人生道路,这个词对年轻人而言似乎太过严肃,这群大四学生第一次发现他们能够真正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有太多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但这样猝然到来的充分自由,反而让他们感受到一丝迷茫和孤独。 我能在这社会上生存下去吗?他们不禁自问,忽然间,所有从前被轻忽看待的社畜都显得高贵,而学生的自负则现出了廉价的底色,真的有人对我微薄的能力感兴趣吗?我什么都不懂,我真的能站稳脚跟吗? 我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未来的所有,我真的找到了我的人生路吗?
陌上人如玉 作者:御井烹香 分类: 都市现言 149 人在读
影视剧《陌上人如玉》原著小说,由网络人气作家“御井烹香”创作编写,宋竹、萧禹为本文中的主要故事人物,小说以二人之间的轻松搞笑爱情故事为内容。《古代小清新》为本文的又名,书中详情简述:洛邑的宋家人,个个才高八斗,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皆占翘楚。宋竹他爹是大哲、二叔是文豪,大哥是状元、二哥是探花,大姐是才比班、蔡;二姐是绣夺天工。可在这些才子佳人间,她却是最为隐形的那一个,因为除了她那张脸以外,她没有一技之长。本打算以后靠脸吃饭,可谁曾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的这张脸,没用…… 《陌上人如玉》精彩片段 “大家大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回,小张氏便把二姐宋苡、三姐宋竹都带在了身边,教导宋苡道,“当然,族中有些龃龉,也是在所难免,但若是族中先自内斗起来,外人自然连全族都看不起,这一族的人要做什么事,都是举步维艰。是以不论是族中嫡支冢妇,还是小支新妇,都要想着维系好族人的和气,有好处时,给大家分润,这样有了难处,族人才会团结一致,有难同当。譬如我们家,这些年来也算是薄有声名,你们爹爹、叔叔便不曾忘了族人,又是在族中兴办族学,又是带契族中晚辈到任上帮忙,或是资助族中贫寒之家读书。也是因为如此,偌大一个书院,在宜阳县占了这么大一片地,每日里也不知有多少麻烦琐事,但却也是顺顺当当地办了下来,到如今都没起过什么风波,有些什么事,族中亲人便想着先处置了,这样有形无形的帮助照料,就像是滴油入锁,虽然外人看不见,但我们自己,却是不能不明白族人在其中的帮助。” 其实这些道理,也都是从小就说烂了的,只是小张氏在这些事上,倒是不厌其烦,也不会微言大义、意在言外,真真切切是把这些做人的道理灌输给宋家的小辈们。宋苡、宋竹听了,都是肃容应下,只是宋竹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她的心事,能瞒得过母亲的不多,此时心里想着事情,面上不由自主就显露出来,小张氏望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想什么就说出来么。” 今日要是只有母女几人,也就罢了,偏偏祖母和叔母都在,宋竹就有些畏惧,只是不敢违逆母亲,也不可能说谎,嗫嚅了片刻,到底还是说道,“我是想,要不是我们高价买了地,三房、七房两家又开了笔墨铺子,族中怕也不会从上到下都全力帮忙吧……” 宋家一族也不算非常巨大,在宜阳安家落户也就是一百多年,如今繁衍了十几房,大多数都是耕读为业,房中出些县学教谕这样不入流的选人小官,除了宋先生这一支的六房一枝独秀以外,最是风光,出过京官的,也就是三房和七房了,两房现在无人做官,但昔年亦是攒下了好大的家业,宋先生办书院,还是买了他们家在山上的几片地,这才办起来的。而三房、七房也就乘着地利之便,在山脚下自己的地里,又是办笔墨铺子,又是盖房凭给学子们居住,这几年来背靠宜阳书院,赚了许多钱财。宋竹虽不说对他们恨之入骨,但每回经过两房土地时,想起此事,心里总是不大舒服。——要不是高价买地,当时大姐出嫁时,家里的银钱也不至于那么紧张……君子不言利,这些话其实不是她应该说出口的,宋竹已经做好了被长辈教育的准备,不料这话出口以后,居然无人训斥,只有二姐看了她几眼,似乎有所不满,祖母、母亲、叔母反而是相视而笑,竟是隐隐有几分欣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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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 作者:御井烹香 分类: 其他 101 人在读
王妈妈行走在百芳园长长的回廊里,神色肃穆。阳光映在杨府的院墙上,明晃晃的,照得院墙上已有些晦色的红漆一阵暖融。小丫鬟们三三两两地靠在院墙上,磕着瓜子儿说闲话,见着王妈妈,机灵的,便上前问好,胆小的,就 庶女生存手册全文免费阅读_庶女生存手册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王妈妈行走在百芳园长长的回廊里,神色肃穆。阳光映在杨府的院墙上,明晃晃的,照得院墙上已有些晦色的红漆一阵暖融。小丫鬟们三三两两地靠在院墙上,磕着瓜子儿说闲话,见着王妈妈,机灵的,便上前问好,胆小的,就缩在墙角,巴不得王妈妈没看着。杨家是百年世家,行事有一定的规矩,小丫鬟们闲了没事,在百芳园内嬉戏游玩,也是一道难得的景色,王妈妈虽然严厉,却也不曾斥责她们。她经过浣纱坞,又绕过了朱赢台,再转过长青楼,眼前便出现了一堵高墙,两三个小丫鬟背对了她,靠在墙角花圃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府中的事,却是没听着王妈妈的脚步声。是小库房里做活的丫头们,都是新提拔上来的,未曾入等。杨家是江南豪门,这些不入等的小丫头片子,也穿得体面,一色的淡青色棉布袄,虽然看着朴素,但袄子里的棉絮,却都是厚厚实实,纵使是冬日,也透着暖。“这回大姨娘过生日,可要比上个月七姨娘的生日更体面些。等闲不拿出来使的金线银线,一下就领了十多团去,也不晓得针线房上头能不能紧着日子赶出来。只是咱们的冬衣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了。”不知是谁的声音里透了艳羡。“眼浅!”又不知是谁笑吟吟地道,“那是大太太身边提拔上来的姨娘……自然更体面,你也是没见过世面,前几年四姨娘做三十岁,那才叫一个场面呢,啧啧,什么缂丝八宝锦、洒金杭罗……流水似地从小库房往外拨,不知道的人,哪一个不说是太太过寿?”王妈妈便沉下脸,冲着墙边冷斥。“没规矩!太太姨娘们的事,也是你们说得的?”她在回廊边上站定了,拧起眉头凶神恶煞一般地瞪着墙角的小丫头片子,唬得这一群不入等的小丫头一阵纷乱,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墙边的红漆木门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从门缝里望着王妈妈目不斜视地经过了小院门口,这才互相议论着,“王妈妈去南偏院有什么事儿呢。”“怕是去探九姨娘的吧。我听人说,九姨娘这两天越发不好了。”“她去探病?也不怕越探,九姨娘病得越厉害。”不知是谁,撇着嘴说了一句。说着,几个小丫头便都笑了起来,都道,“不要命了!人家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呢,也是咱们能说得的?”#大太太身边的红人王妈妈,果然是到南偏院探病的。南偏院说是偏院,其实就是下人住的大杂院隔出来的,距离正院,有十万八千里,在百芳园的边边角角上,开了一扇门再弯过几个夹道,才能进南偏院的门。一墙之隔,就是嘈杂喧闹的大杂院。这几年来,众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住在南偏院里的,那便是这所大宅里最没本事,也最不受宠的姨娘。前些年三姨娘还活着的时候,三姨娘住的是南偏院,三姨娘去了,就是九姨娘住了进来,这两个姨娘果然都是既不受宠,也没有什么脸面的,这南偏院就显得有些阴森,院子的角落里,还从青砖缝里长了老长的草出来,院子里的几竿竹子,也都是半黄不青的不讨人喜欢。王妈妈站在院门口左右看了看,难得地叹了口气,这才进了院子最里头一溜三间的青砖房。王妈妈一掀开帘子,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奴婢给九姨娘请安来了。”她边说边往九姨娘的卧室走,直到进了卧室,才有两个小丫鬟迎了出来。这两个小丫鬟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发下来的秋衣,过了一年,青棉布都褪色了,显得格外的寒酸,年纪更小的那个,衣襟上还打了个大补丁,透着股村气,王妈妈高高在上地撇了撇嘴,这才调换出笑脸来,走到枣木大床边,轻声细语地重复了一遍,“奴婢给九姨娘请安来了。”说是请安,但王妈妈只是半蹲了蹲身,便直起了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女人。九姨娘似乎也并不以为忤,她咳嗽了几声,吃力地半坐起身,冲王妈妈点了点头。“王妈妈是代——”她又咳嗽了起来,两个小丫头忙上前为九姨娘捶背捧痰盒,王妈妈后退了几步,像是怕九姨娘咳到了自己脸上似的,她放柔了声音。“奴婢是代太太来看望九姨娘的不错。”王妈妈见室内就这三个人,便左右望了望,这屋子里不过两三个樟木的箱柜,上头的锁头都生了锈,窗门紧锁着,窗棂下靠着个小风炉,还有一两个小板凳。王妈妈就皱了皱眉。“怎么不到廊下去煎药?”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有一股冷冷的刀锋般的威压,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正要跪下请罪,九姨娘已是一边咳嗽着,一边气喘吁吁地道。“王妈妈不要责怪她们了,唉,唉,也是人手不够。”王妈妈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她硬邦邦地道,“规矩不可废。”两个小丫鬟就很无措地站着,也不知道是请罪好,还是就当作没这回事好。和这样蠢笨的小丫鬟子计较什么?王妈妈忽然又心平气和了起来,她问,“怎么没见七娘子。”“回王妈妈话,七娘子还在午睡。”还没等九姨娘答话,小丫鬟便抢着说,“奴婢这就去叫七娘子起来。”王妈妈和九姨娘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这小丫头灵巧地跑出了阴沉的屋子,九姨娘怔了半日,才想起来让,“王妈妈坐。”余下的一名小丫鬟便上前为王妈妈搬了一张樟木椅,上头的弹墨椅袱都泛了黄,王妈妈干咳了声,俨然地在樟木椅上坐了,九姨娘又吩咐,“给王妈妈上茶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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