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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鞘 作品大全
关于封地治理的若干意见 作者:乌鞘 分类: 军事 193 人在读
“多大点事儿”是孟苍舒的口头禅,这句话他说了两辈子,上辈子面对让他再给自己打两年工延期毕业的博士生导师时他这样说,这辈子面对让他到封地监视牵制诸侯王权力的皇帝时也还是这样说。只要自己不把事当成事,那就不算事!然而他穿越来的国家:短短二十年换了三代皇帝历经三代战乱;他要去赴任刺史的目的地:三代战乱年年在这里折腾;他要监视的对象:比其他诸侯王还要强势强腕的公主殿下;他要实现的目标:先活着再说其他。同僚表示:为了两千石俸禄,你卖什么命啊!然而五年后的同僚再见孟苍舒,却皆道一句:镇安侯在,为苍天兆民该当其运也!镇安镇安,镇一方太平,造万民安乐。孟苍舒表示虽然海晏河清实现个人价值是我的终极梦想,而封侯实非我意,但谁让祖制规定驸马必须是侯爵之尊呢?总之就是,一个乐子人也能正经起来再造一方列土、改变一个时代的故事。以地方政事与基建种田为主,有部分朝堂,也有感情元素,但相对少一些~还是个搞事业为主的文,仍然可以当成一种架空朝代竞技文来体验和阅读~可以参考完结文《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的画风~如果要形容cp的话就是:乐观疯狗腹黑男x高冷阴郁心机女点专栏收藏下本开坑小说《让外戚再次伟大》,这本是继《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和本文后,“好哥哥系列”第三部作品!请大家继续捧场,感激不尽。【阅读须知】1、纯架空,非史实,切勿带入真实历史与现实人物;2、官制结构与科举制度本身糅杂了许多朝代特点,总体来说是一个巨大杂烩,并无唯一指定标准参考,且为配合剧情胡乱杂糅后并无太多历史依据,欢迎共同探讨友好交流,但不宜生搬考据硬套;3、本质还是个爽文,因此会为了剧情牺牲一定合理性,特此提前告知;4、尝试新写法题材,可能会有不足,万望可爱读者们见谅。
最新更新: 第9章 第9章
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 作者:乌鞘 分类: 都市现言 122 人在读
第1章北风其凉(一)茅屋破窗外是北风号泣,窗内陋室里有妇人哀涕。“大哥,我是真的熬不下去了……自全家获罪流徙到从帝京上路朔州,这期间我家里人再三让我和相公和离,我死活不肯,母亲一病不起,我亦是 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全文免费阅读_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第1章北风其凉(一) 茅屋破窗外是北风号泣,窗内陋室里有妇人哀涕。 “大哥,我是真的熬不下去了……自全家获罪流徙到从帝京上路朔州,这期间我家里人再三让我和相公和离,我死活不肯,母亲一病不起,我亦是狠下心嫁娶相随与相公不离不弃。咱们到这来的一路尽是苦难,但有相公在我身边,什么苦累我都愿意挨。可如今……相公弃我离世,即便带着我俩的这两个骨肉,我也……我也没有活着的兴味了。前些日子终于有信到营里,说母亲她……她自我走后便药石无医,半个月后便去了……” 说至此处的羸瘦少妇已是泣不成声,被她唤作大哥的人正是卓家三兄弟的大哥卓衍。兄弟三人被父亲的案子连累,举家流放极北朔州劳苦役,仕途尽毁,妻小相累。卓家二弟在路上病累交加暴亡,三弟于半年前冻毙于劳役的采石井矿,留下三岁一女与另一个尚不足周岁的幼儿。 昔日亲爱手足仅剩卓衍一人,虽刚过而立之年,他却已是两鬓斑白形容枯瘪,静默地听着此番悲语,他的妻子宋氏轻轻搂住三弟妹姜氏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也是泪落不止。 姜氏夫人握紧长嫂的手,相对而泣道:“我父亲年逾四十方有我这个不孝女,如今信上说母亲去后他也忧思成疾,每日尽说些胡话,都是讲我幼时那些玩笑事,我哥哥听了成日的哭,请来的大夫都说没办法……哥哥让我念想当初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日子替自家人想想……他说我相公去世便已是寡居之身,依照律例,只要大哥首肯出具文书便可出寡请离,可我是能脱身,但我的两个孩子……我两个苦命的孩子他们姓卓啊……” 朽窗喑哑摇晃,仿佛北风闻此悲声也欲嚎啕。 “弟媳,不必再说了。” 沉默许久的卓衍忽然开口,他的目光始终只是看着铺满干草的地面,哑了的嗓子里仿佛是用力挤出的声音:“孩子就放在我家,与二弟的女儿一样。你父亲既然想你了,你就回去吧,也去你母亲墓前尽一尽未及的孝道。” 他说得诚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说完微微偏头,对一直缩在木板床铺一角搂着熟睡妹妹的卓思衡说道:“孩子,明天去跟役营管事借纸笔来。” “是。”八岁的卓思衡自来了朔州,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很乖巧的。 他怀中刚满五岁的妹妹卓慧衡听到声音略微睁了睁眼,又被他轻车熟路地柔声安抚,哄得重新入睡。 这些惨事还是少让孩子听吧。 卓思衡悲哀地想。 其实按道理来说他也算个孩子,毕竟按照国人习惯,自己生了孩子前的成年男女也算孩子。而他才十九岁,春风得意马蹄疾地知道了高考分数,确定拿下本省理科状元,成为全省家长口中最新一期“别人家的孩子”时,他穿越了。 那时真正的卓思衡年方六岁,初到朔州幽北郡后高烧不退,大概确实是死了,不然自己怎么又在他的身体里活过来,似乎还会长期以存在于低龄孩童身体内的方式延续自己十九岁的思想和生命。 只是延续的方式非常艰苦。 姜氏夫人即便得了卓衍的首肯也仍是在哭,倒是自己到这里来后的娘亲卓夫人宋良玉女士已然平静下来,她自屋角筐篓里领出一个两三岁大的瘦小女孩,又抱过姜氏背上缠裹在褴褛襁褓里的熟睡婴儿。 “思衡,这以后就是你的三妹妹和四弟弟了。” 她这样说是在安抚姜氏让其放心,但也是对着卓思衡,仿佛希望他能立刻接受眼前的残酷现实。 卓思衡经历过生死穿越后已经没什么好不能接受的了。他只是觉得自己三叔这俩孩子真是心宽胜过自己,要知道他也是在穿越后苦苦辗转挣扎了半年才开始接受现实,达成与命运的历史性和解,但他新的三妹妹刚才无视大人的愁云惨雾自己跳上跳下蹦进筐里傻乐,而四弟弟从进屋起便一直安睡至今。 但姜氏却哭得几欲昏厥,她重新抱过孩子,亲了又亲,又将头埋在大嫂怀中,一时妯娌二人皆是肝肠寸断。 卓思衡信她是真的舍不得孩子,也信她真的心中愧对父母思念家人。命运撕扯的感觉他自己也是经历过的,总要做出选择,接受现实。 比如穿越两年后的此时此地,他就选择了非常顺应天时地努力活着。 夜晚,姜氏返回自己在籍的役劳营,北风没停,屋内也没有火,冷得一家人缩在一处。卓慧衡是卓衍二弟唯一的女儿,而慈衡妹妹和尚未取名的四弟被姜氏暂且带回。 慧衡自幼丧母,未足三岁家中落罪,牢狱里潮恶腌臜,幼小孩童落下了病根,又随流徙押解队伍一路劳苦越去越北,身上的病也越来越多,好几次都险些去了,总算在朔州安顿下来后逢凶化吉熬至五岁,如今虽也是缺医少药时不时咳嗽发热,但终究已是有了可以养活的精气神。宋良玉将小女孩抱在自己和相公卓衍之间以便取暖,握住卓思衡冰凉的小手,将剩下能找到的衣衫全盖在两个孩子身上,卓衍见此,便更将妻子牢牢拢入怀中。 “你家里也来了信,不如……你也虽三弟媳一道回帝京去吧……”他轻声说道。 宋良玉掖了掖孩子的衣服,平静道:“你还活得好好的,我走哪里去?三弟半年前去了后三弟妹苦熬着将老四养到足周岁,她比我命苦,能回去尽孝是应该的。我父母早逝,弟弟当家妹妹已嫁,这里便是我的家。我若走了只剩你和孩子,要是再遇到这么冷的北风夜,谁帮你们一起暖被窝?” 卓衍看妻子朝自己仰头露出的笑意,一如昨日新婚燕尔初显喜脉那日,两人也是这般依偎,给腹中尚不知男女的骨肉绞尽脑汁想名字,甚至连几岁读书请怎样的师傅找什么样亲家都想好了。 如今妻子容颜虽依旧华貌,但却被苦辛摧残憔悴支离已露疲态,卓衍看在眼中,心腹剧痛,还是决定开口,说道:“我家被定罪并未牵连妻族母族,你有才有貌,和离后便不是戴罪之身,若能过得好些,我与孩子都会欣慰。” “孩子肯定是更愿意娘在身边的!”宋良玉瞪他一眼,“你少替他胡说!” 卓衍忍泪抱紧妻子一时怆然,心中百感交集,又叹老天赐他这样百世修来的好姻缘,却为何又给他全家罚下如此困苦的命运? 宋良玉伸手抹去丈夫腮边滑落的泪滴,温言道:“我知后日更多艰难,但我们一家以后六口人,都得好好的,今生纵然难求安稳,但过团圆日子还是可以盼上一盼。” 卓衍哽咽声幽涩,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答了一个字: “好。” 听到夫妻二人完整对话的卓思衡也很想落泪,但他还在装睡,于是必须忍住。 他真的很感谢卓衍和宋良玉夫妇,这两年,他已然将二人当做自己真正的父母。未穿越前父母在他很小时去世,并无太深印象,自己父母缘浅,倒也活得挺好。最初刚至此处时,他心中也是百般愤懑,自己怎么就如此凄惨?足足半年时间都一副活不起的样子,心中亦有挣扎:一面是天生天养的好奇心纠缠他,想看看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又是怎么来的;一面是面对残酷现实的畏惧与憎恶,他好端端穿越到一个书香门第里,还是长房长子,也不算差,偏偏一来就倒大霉,还是人力难为那种,不认命又作何想? 后来还是宋良玉劝慰卓衍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她说:“蝼蛄岁三尚且偷生,人生道阻且长,总有来日。” 卓思衡细想其中道理,自己若是真的死了,那便是一无所有,然而又重活在当下,纵使各方面情况都很糟糕,却也是一次人生的重新体验,大不了再死一次,反正他已经死过,并不新鲜的体验也就没了令人畏惧的感受。 于是,他在穿越摆烂半年后开始振作,为自己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活下去,去体验。 这一切都要感谢宋良玉女士,他另一个超越生命意义上的母亲。 以及在摆烂期间始终照顾陪伴不曾放弃他的父亲,卓衍。 依偎在父母怀中,纵使北风不息,卓思衡也还是安然入睡。 半个月后,北风更甚,天寒胜昨。 历尽磨难,姜氏终于踏上归家的路,留下两个因为姓卓不能脱去罪籍的孩子养在卓衍膝下。卓衍特意为刚满周岁的小儿起了悉衡作为名字,看到三弟这对儿女,女孩慈衡神色英气目露率真,小儿眉眼善秀鼻额丰挺,二人一神一形都极为肖似自己平常在家中最疼爱的幼弟。而慧衡虽病弱不胜,但性柔温雅谈吐宜人,又与二弟开蒙年纪的神情模样如出一辙。念及手足之情白发相送,便又是悲恸无尽。 朔州的幽北郡历来是朝廷的流放地,罪人及其家眷至此后便会立即编入罪户籍,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然后以户为单位划归管理的对应役劳营,由役营管事统一安排每日的劳作,男丁采石凿矿开山砍树,女丁耕地舂米种麻纺绩。卓思衡年仅八岁不足丁龄,便在家看护弟妹操持杂活。因役劳营的棚屋都无有坑灶,劳役的男女丁便在自己服役的处所分食自吃,留在家中的老人孩童便要每日两食亲自按时按地去领。 这个工作就交给了卓思衡。 他每天到时辰便要左手扯上慧衡,右手拽着慈衡,最后一个刚满周岁的悉衡便用破布包了缠绑在背上,齐活,出发。 卓家四个孩子去食堂吃饭的队伍实在壮观,能在流放地浩浩荡荡凑齐这么多人口的家庭实属少见。 卓衍与宋良玉在此也不计较什么宗族什么分支繁盛,一家人能活下去就好,于是便将二弟与三弟留下的三个孩子一并计入自己名下,只教他们管自己叫做爹娘,不必多做旁支的称呼,况且他们也确实是将这些孩子视如己出一如思衡一般疼爱。更教思衡要做好长兄,关怀看顾弟妹。 同时,卓衍还给了卓思衡一个任务:读书。 “即便罪臣之后不能走仕途科举之路,读书也能明理觉德,最末还可通畅智识陶舒心境,总归是百利无害,你之前因家中落罪耽误了开蒙,此地也无笔墨书本,只好咱们父子俩之间口授亲传了。”
皇贵妃祸国实录 作者:乌鞘 分类: 古典架空 97 人在读
册封贵妃的典仪已至最末,尹崇月趁所有人朝自己叩拜的间歇又偷偷在七层厚的袍裙底下活动酸痛的脚踝。贵妃服制华丽繁复,礼制虽非一国之母的大婚般隆重,但这是圣上亲政临朝以来宫中头一次册立妃嫔,一人之下万人 皇贵妃祸国实录全文免费阅读_皇贵妃祸国实录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册封贵妃的典仪已至最末,尹崇月趁所有人朝自己叩拜的间歇又偷偷在七层厚的袍裙底下活动酸痛的脚踝。 贵妃服制华丽繁复,礼制虽非一国之母的大婚般隆重,但这是圣上亲政临朝以来宫中头一次册立妃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入主宫城,排场自是极尽奢华以昭皇家尊贵。尹崇月在偏殿歇息时偷听到几个年老宫婢私下悄议,说是她的仪仗比当朝太后从前被册立为继后时都要荣华风光。 要不是为了渡劫而进宫为妃,她听了这话大概还会有些许骄傲。 尹崇月自明事起便知晓命运即将带她前往的彼方。 她的宿命和闺名皆源于一个不祥的胎梦。 十九年前乐康侯夫人夜梦一只白鹰奔袭逐月,风滚雷恸,月藏云中,白鹰撕云夺月,吞之,化龙。 第二日夫人呕吐不止,御医号脉后连道恭喜,侯府将有千金诞落,乐康侯夫妇而立已过,膝下却和侯府冷清的院子一般空空如也,这本该是喜事,不料前脚送走御医后脚请来国师测批胎梦之兆,一卦二十字,怀喜之乐顷刻化为乌有。 卦云: 圆缺月自有, 平安险中求, 百祸尽三劫, 盈满知是秋。 素知国师历经三朝深受圣恩,洞悉天机算无遗卜,乐康侯亦深信鬼神卦象之说,听罢而跪,与夫人一道垂泪哀求。 “此命虽贵却凶,一步错步步劫,不破不立,偏有一线生机。若想险中求命,须要先破三劫:胎劫,出家可破;富贵劫,入宫可破;桃花劫,亡国可破。” 最后一句大逆之言不可不谓心惊肉跳,乐康侯膝盖一软差点跪地,国师并不多言,取笔纸,留下尹崇月三字后施然离去。 尹崇月的命运的确应了国师窥机妙算,不是一般二般多灾多难。 她甫一落地,可谓满城戴甲禁军相迎,恰逢皇帝重病,之前奏请监护接生的太医被犯上作乱的前太子逆党杀光不剩,都城戡乱杀伐四起,乐康侯夫人拼命产下尹崇月脱力昏厥,一觉醒来,刀兵之劫虽已平,但皇宫却被大火烧去一半,皇亲贵胄高门朱紫暴亡者甚众,连刚满三岁的小公主也不幸罹难。 而刚落地的尹崇月直接把洗三办成了出家仪式,由国师亲自收为弟子:这是她的渡历人生的第一道劫数。 十七年后,踏着她出生时帝京血火刀兵之乱长大的太子早在五年前便顺利继位,如今正式亲政。按循先帝所留遗诏,太后懿旨钦点,侯府千金尹崇月未诞之时便已因国师进言其星宿吉福之利当与如今圣上在侧为伴,只等二人年岁渐长得遇国师曾算下的良辰吉日入宫为妃。 尹崇月要入宫的事这十几年在帝京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官场当中颇为伶俐之人早就私下朝着乐康侯国舅国舅得叫了好久,只是乐康侯为人最是谨慎平和,从不肯拿这层身份多做交际,再加之和妻子思念女儿,所幸几年前选了尹崇月修行的山下建一雅致府宅,算是半身归隐不问世事。 先有国师判命警言后有先帝赐婚御言,吉日一至纵然万般不舍,乐康侯与夫人仍是将女儿从修行的道观送至皇城。 ——送到皇帝的寝宫内。 坐着御床,尹崇月紧张得连疲累都一扫而空,旁人若是和指腹为婚的良人终成眷属,想必这紧张里多少还有几分对未来幸福日子的希冀,她的这位天定姻缘却是当今皇上,伴君如伴虎,在万劫不复的可能性面前,那点女儿家的小期许早就被焦灼挤到九霄云外。 她自小没养在深闺宅院里,倒是跟师父山门修习四处游方,脾性比之那些豪门贵女少去了骄矜多了些随性坦率,好往无拘束处去,乐向自在乡里往,虽然碍于身份早早学了宫中的规矩,今日礼仪上半分错没出,可这一辈子一次的封妃大典也就罢了,要是往后日日如此,她非先疯了不可。 不过尹崇月虽是修行,却也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至少她也知道,如今的圣上虽然刚满二十岁,却常被称赞勤仁躬政,光是亲政这三年来一个后妃未纳一个大朝未辍,也知皇上有德。如今本朝东西两面外有强敌,朝内自是因前朝旧事风波仍有动荡不安,内忧外患,想必皇帝大概也是焦头烂额,日子不大好过,太后也多有在人前表示,希望皇帝身边多个能说说贴心话的人,以排解忧思。 想到此间,她略微松弛紧绷一天的身体,天性里那股无畏劲儿冒出头。皇帝嘛,要是真如传闻那般好相与,他们二人之间共步同履相扶到老,凑趣成一段今后史书上的佳话,自己这一辈子也算舒服。不过要是他不喜自己,那往后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紧着他挨个去疼,自己干脆在宫中开个道观,设个道场,捡起老本行修心养性,还能自得其乐。 这样一想,那些郁结在心头的烦闷便兀自消散,甚至肚子都有点饿了,只是满屋贵妇和宫婢一声不闻,尹崇月极力忍耐很怕肚子不争气叫出声,搞得大家尴尬,再由满屋贵妇传扬出去,她今后可怎么在宫里做人。 今日来做天家喜妇的皆是朝中亲贵名门带品级的命妇,各个举止端庄进退有度,沉默恭肃而立在寝殿内。按说这该是大婚的礼数,太后却说皇帝第一次纳妃,还是位同副后的贵妃,本朝第一件喜事万不能从简,要是以后再迎皇后入住,便再添一倍彰显尊荣,眼下这场典仪务必在礼制可允的条框里办至荣极。 这番话情理皆通。自先帝大行少主临朝,几番骚乱波折总至少帝亲政才算渐渐平息,京中上至大户下至百姓,这些年哪个不是过得处处小心。眼下皇帝借着喜事大赦天下并减免税负,又对旧日老臣与其子弟加官进爵、封赏抚恤功臣孤寡,还专门解了各地州府都城三日宵禁,灯会集市庙会全部敞开了办,朝野内外崭新气象一扫去日阴霾。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意不在贵妃,这是安抚臣民恩沐天下的善举,人人乐见。除了一两个书读腐了的傻楞言官早朝时梗着脖子嚷嚷礼不可废,其余满朝文武无不暗中赞叹陛下虽年少,却有除弊兴利的大心胸。于是主持操办的太常寺卿和礼部大员们也默契地放开手脚,给尹崇月办了个隆重又尊贵至极的封妃之礼。 问题就出在,这实在是太尊贵太隆重了,一套礼制走下来,尹崇月身心俱疲,脑腹皆空,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而皇帝就在事情变得尴尬前及时出现了。 刚亲政的少帝萧恪是本朝迄今为止年纪最轻的继位者,他微微抬手示意满屋齐刷刷跪下的贵妇平身。入宫前,教导礼仪的嬷嬷告诉尹崇月,她的礼数可以比着半个皇后来,仅限新婚洞房花烛当晚是不必蒙盖头与朝皇帝行大礼的。因此她只略微颔首行礼,等其余人等蒙恩起身后也缓缓抬头。 于是,她的目光迎上皇帝的视线,将他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萧恪刚满二十岁尚未蓄须,身姿笔拔峥嵘,颇有少年天子的威仪,却又不那么严肃冷刻,唇角含着笑意,面容清朗得有些过分,尤其是一双狭长且乌亮的眼睛,韵致萧肃,看人时由上而下,目光很是温文和煦。但不知怎么回事,尹崇月却有点被他这一眼扫得有点发毛,脊背上冷浸浸的,说不出来的紧绷。萧恪一身玄中带赤缀金的御装雍容极尽,却也被自己天生的帝王贵胄气度比下去,仿佛今日不过穿了件寻常袍服礼毕来见自己宫中第一位后妃。 至此,典仪到了最后一步,却还有许多繁琐的礼仪要行,少不得一一屏息严慎妥当完事。礼毕,贵妇们也徐徐而退,走在最后的宫婢们依次熄灭寝殿内象牙粗细的喜烛,只留床头一支,高照尹崇月鲜妍的面庞。 偌大寝殿只剩新婚燕尔的一对天家璧人。 尹崇月不安地只搭一点点在床边端坐,她见皇帝负手立于殿内案几前,上面布有些好彩头的干果点心和佳酿,皇帝自斟自饮,一杯入口后,缓缓转身,方才的笑容不知何时已在清俊的面容上消失得一干二净,沉默着朝她和床榻走来。 皇帝逼近的第一步,尹崇月还能维持优雅端坐,但他大步迈开的同时,解开了佩带,脱下外袍。 尹崇月傻了,皇上这么着急吗?看来这几年半个后妃没有真给他憋坏了。那她是不是也得配合跟着一起脱?不过看陛下脱衣服的手法还挺利索,那……是不是等他给自己脱比较好? 震惊犹豫的片刻,皇帝已至她面前,尹崇月本能朝后靠,这回她不用装羞涩了,震惊已经呈在火烧红的脸上,如果以脸红来论娇羞程度,她此时的面颊绯红程度已可算作羞愤难当。 皇帝无视尹崇月已经缩上床的举动,继续靠近,此时,他只剩一件绛红的里衣。 尹崇月把自己塞进床角,思绪一片惨白。 皇帝的手停在里衣光软的衣襟上,他在床前站下了。 尹崇月松了口气。 皇帝解开衣襟。 尹崇月待宰般闭上眼睛。 但皇帝没有扑过来,耳边只有布料柔软的窸窣,她深吸一口,心想不过是洞房花烛,今晚就当给这皇宫递上自己的投名状了!油然而生的壮烈感给了尹崇月无限勇气,她豁然睁开眼——好似三伏天淋深井水,彻底愣住了。 皇帝里衣已去,却不是想象中那样赤膊上身,他腋下至腰腹之间缠了层层丝帛,像紧缚待烹的大块方切猪五花,随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一层,被牢牢束缚的身躯便膨大一些。 可他膨大的位置好像和入宫前教导床笫之道嬷嬷所说的不太一样…… 是自己学太杂知识点记混了吗? 丝帛长绢一层又一层垂落,皇帝始终面无表情,但尹崇月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绯红转为惨白。 当最后的缠绕束缚落地,皇帝抬起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而她,知道了全天下最可怖最危险的一个秘密: 九五之尊,当朝天子,她的丈夫,是个女人。 尹崇月下意识去摸自己胸口。 还比她大。 她这些年跟着师父修行,也算见过世面,但如今利索话都快说不清了,场面死一般寂静凝滞,尹崇月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今晚就得被砍头,可她的舌头在如此惊悚的秘密刺激下,早已不受控制。“皇上……您……您真大……啊不……您真白……不是……您别着凉……”她看了眼地上束胸的长绢,心想不如一会儿自己拿这个吊死算了。 萧恪捡起地上里衣,为自己穿好,随后直接横趟在尹崇月身边,拉上被子盖好。 “睡觉。” 这是他给她颁布的第一道口谕。 尹崇月战战兢兢领旨,衣服都没脱,紧挨墙壁躺好,和自己的新婚丈夫、少女天子保持安全的距离。 如今她再大的心也睡不着了。 她真的不知道,师父给她指得这门人人艳羡的亲事竟是这般“扑朔迷离”。 但为什么,为什么皇帝要告诉她实情? 震惊余波回荡,这是她脑海中唯一可捉住的理智和清明。
最新更新: 第56章 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