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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愫 作品大全
重回九零 作者:怀愫 分类: 其他 555 人在读
怀愫/文林文珺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身下是几十年前用的老式竹席,身上盖着大红毛巾毯。www.maixi9.com花色越看越熟悉,这不是她结婚那年买的吗?用了几十年,搬过好多次家 重回九零全文免费阅读_重回九零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怀愫/文林文珺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身下是几十年前用的老式竹席,身上盖着大红毛巾毯。www.maixi9.com花色越看越熟悉,这不是她结婚那年买的吗?用了几十年,搬过好多次家,早就扔掉了。林文珺恍然想起自己闭眼前正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给她做胆囊小手术,儿子在外地读书,两个女儿守在病房里,丈夫来看了一眼,就又走了,说有事要忙。有什么事要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林文珺早年操劳,又不知保养,身上动过许多次小手术。每次手术,身边陪的只有儿女,丈夫总是来看一眼,转身又去忙,哪有什么好忙的?他就是舍不得在她身上花一点时间。她坐在病床上等护工来推,忍不住跟女儿感叹:“这辈子,也不知道嫁了个什么人。”林文珺住的是VIP病房,有床有沙发还有电视冰箱,条件算是好了,可她脸上是无法修饰的疲惫苍老。二女儿江媛劝她:“爸爸就是这样。”大女儿江宁陪着她,手边还放着电脑,等林文珺进去手术,她还得继续工作,她跟妹妹说:“小时候爸爸才不这样。”林文珺因为这句话,一直到躺在手术室里,还在回想过去。是啊,丈夫以前才不是这样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他刚刚有了点小钱的时候,就会带她带女儿去买衣服,还给她买包买化妆品,两人之间也总是有很多话说。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再没话讲了呢?眼睛一睁,林文珺回到九五年。屋里闷得像蒸笼,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大女儿睡在她身边,呼呼睡得正香,小脸上满是汗。林文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她快要三十二岁的这一年。这个时候她们一家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一间屋子用大衣柜当半隔断,隔出卧室和饭厅。卧室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电视机和五斗橱并排放在饭厅,烧饭的灶台搭在外面的过道里,整个房间一眼就看到底了。林文珺住了十几年的大别墅,突然回到起步时住的一居室,整个人都懵了。江宁醒了,她坐起来揉揉眼睛,圆嘟嘟的脸上还带着睡痕,一醒就依偎到林文珺胳膊上,声音含糊不清:“妈妈,我想吃冰淇淋。”难道是在做梦?林文珺答应一声,她站起来,迟疑着拉开五斗橱的抽屉,钱包果然在里面,她拿着硬币纸币,不知道该给女儿多少钱。江宁已经伸手过来,从钱包里拿了几个硬币,又问:“妈妈吃不吃?”林文珺年纪大了之后,一吃凉的就牙神经疼,已经很多年没在夏天痛痛快快吃冰西瓜冰淇淋了。“吃!妈妈吃冰砖。”她总觉得后来的冰砖,奶味不够足。江宁又拿了两块钱,自己套上小凉鞋跑出去,林文珺摸着肚皮,走到大衣柜前。镜子里的她穿着自己做的棉布睡裙,头发随意一扎,孕肚还没大起来,但整个人已经显得邋遢相了。她想起自己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其实说年轻,也不过是几年前。二十多岁的林文珺是厂里的一枝花,她是棉纺厂里第一个穿起连衣长裙,高跟小皮鞋的女孩。她的工资都要交给林母,但她把夜班费全存下来,给自己买衣服买化妆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认识了江烨,两人刚恋爱的时候,他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到厂门口接她。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生下大女儿,三十岁跟着丈夫江烨到海城来打拼,成了海飘。林文珺辞掉工作,成了家庭妇女,不再讲究打扮,只有回家过年的时候才舍得烫烫头发买买衣服。要衣锦回乡,要给亲戚们看,她过得好。所以她大多数漂亮的衣服全是冬装。江宁拿着冰淇淋跑回家,一开门就看见妈妈换了条裙子,头发也重新梳过了,用发夹夹起来。三十二岁的林文珺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只是换身衣服梳梳头发,人的精气神就显出来了。女儿江宁瞪圆了眼睛,她已经好久没看过妈妈这么打扮自己了。林文珺笑了:“妈妈以后在家里就这么穿,好吗?”江宁才刚八岁,她当然记得以前妈妈是多好看的。夏天的时候妈妈爱穿白皮鞋,鹅黄色浅绿色的连衣裙,要是穿长裙,那腰上还会束皮带,别人的妈妈都不像她妈妈这么时髦漂亮。可后来,妈妈就不打扮了。“好看!”江宁特别高兴,她把冰砖递给林文珺,母女俩一起分吃三色杯和冰砖,江宁用小勺子挖一口,送到林文珺嘴里。林文珺已经想不起来,跟女儿有这样的亲密是在什么时候了。儿子一出生,大女儿就被送到寄宿学校去,母女俩小时候的亲密时光一下溜走,再也没回来。等林文珺回神,大女儿早已经飞出门家。江宁不肯结婚,也不肯要孩子。林文珺想劝说女儿结婚,生个孩子:“你真的不结婚,不要小孩了?以后你老了谁来照顾你呢?”她每次谈起这个话题,女儿总是不愿意跟她多说,只说她在忙事业,现在不合适。直到有一次,江宁终于忍无可忍,跟她说了实话:“妈,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亲密关系,我想到要结婚要生孩子就特别害怕。”当头一棒,她过早的把女儿送走了,过早的把她推出去,也许女儿曾经向她伸手索要过母爱,但她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从此女儿就什么喜怒哀乐都不再对她说了。江宁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婚姻好的一面。林文珺一口吃掉勺子上的冰淇淋,冰砖奶香味十足,是她记忆里的味道,但她舌苔发苦,喉咙哽住,她笑着对女儿说:“真好吃。”吃完冰淇淋,林文珺带着女儿,遁着旧时记忆出门,总要买菜吃饭。真的走出楼道,她才知道自己对以前的记有多么深刻。天这么热,家里连空调都没有,炒菜就在楼道里,又闷又呛人,想到一锅油腻,林文珺就忍不住反胃。家里雇了住家保姆,一日三餐都有人做好,林文珺身体不好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了。她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她经常带女儿去吃汤包的,拉着女儿的手说:“我们今天去买几个熟菜吃好不好?”林文珺一向节俭,江烨其实已经有点小钱了,她反而比原来穷的时候要更节省,这是婚后过了几年苦日子,已经节俭成习惯了。江宁连连点头,她高兴坏了,今天的妈妈又漂亮又大方!林文珺带着女儿上街,从出租屋走到熟食店她就出了一身汗,买了几样熟食走过商场。从里面的透出来的冷风,吹得江宁小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林文珺捏捏女儿手:“走,我们买东西去。”夏天实在是难熬,丈夫每晚都很晚才回来,林文珺就会带着女儿出来散步,到商场里逛逛,蹭蹭冷气。但今天她们是进去购物的。林文珺一直没在保养上上心,她前两年跟着丈夫时常跑工地,风吹日晒,原来细嫩雪白的皮肤晒黑了就没再白回来。后来去开儿子的家长会,还有同学的妈妈以为她是儿子的外婆。明明比丈夫小两岁,可看起来比丈夫老了十岁。还是女儿江宁给她买的成套化妆品,这个液那个霜,一套要大几千块,她还总是舍不得用。女儿还问她:“妈,你那时候又不是没钱,爸爸都有钱了,你为什么舍不得买啊?”是有钱了,但她舍不得,总想存起来,等以后用,可是好年华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天就要买!现在的化妆品已经品种丰富,这里是居民区周边的百货公司,最贵的品牌只有羽西,档次再高点的要去南京路了。林文珺的裙子还不过时,站到柜台面前就有营业员上来招揽生意。她看了价格就说:“给我一套羽西。”95年时,人均消费水平已经不低了,但像林文珺这样,一口气买一套化妆品的还是少见。营业员并没有因为林文珺说普通话就轻视她,脸上笑开了花:“我们这种精华液效果老好的,你用完一瓶,保证年轻五岁哦。”林文珺只是笑一笑:“口红有什么色号?”营业员赶紧打开玻璃柜,从里面拿出几支口红,拧开圆管给林文珺试色。现在的口红色号还很少,能挑选的颜色只有几种。林文珺每种都涂在手背上试了试,女儿送过她几支,叫什么……豆沙色,说适合她的肤色。于是林文珺问:“有没有豆沙色的?”营业员想了想:“豆沙色?是不是暗玫瑰红啊?”她拿出一支,拧开来替林文珺试在嘴唇上,“豆沙色这个叫法倒还蛮洋气蛮别致的。”林文珺嘴唇一抿,果然比大红色适合她,显得整个人气色都好起来:“都替我包起来吧。”江宁扒在柜台边,一直盯着妈妈看,她觉得今天的妈妈跟平时都不一样,但今天的妈妈更好更精神。一套化妆品加上口红粉盒,一共四百块,三十二岁的林文珺舍不得,但现在的林文珺舍得,她拿出钱包付钱,又捏捏女儿的小脸:“走,我们买玩具去。”江宁大眼睛里闪着光,她飞快跑到玩具柜台,盯着柜台内货架子上的娃娃礼盒,这是她一直一直想要的东西。可一个娃娃礼盒要一百六十块。她看了会儿,对林文珺摇头:“不要了。”“为什么啊?你不是很喜欢的吗?”日本产的娃娃,小时候的江宁没能拥有一个,长大赚钱后这种娃娃已经停产了,江宁还花大价钱收来一个。“太贵了。”江宁拉着妈妈,小声说,今天妈妈买了好多东西了。林文珺看了看柜台,她指指最大的那个娃娃礼盒:“就要这个了。”江宁隔着塑料膜抚摸娃娃的鞋子衣服,这个礼盒里的娃娃有四双高跟鞋!还有好几个包!简直就像公主一样。江宁抱着娃娃礼盒不肯放手,她在过马路的时候,拉着林文珺要走学校门口那条路。已经放暑假了,根本不会碰到同学。但她还是坚持要走,她今天觉得跟妈妈什么话都可以说:“要是遇到孙莹莹就好了,我的娃娃不会给她玩的。”“为什么啊?”林文珺完全不记得女儿的同学了,江宁在这个地段小区也只读到今年年底就转学了。“她不跟我玩。”江宁小脸上露出倔强的神色,“她说我是外地人,不跟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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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作者:怀愫 分类: 其他 436 人在读
连日阴雨压春,雨一收,桃堆锦杏翻霞,满院春意盖都盖不住。阿宝甜睡正酣,绣房的门“呯”一声被推开。陶英红扫一眼床上,扭头瞪戥子一眼:“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叫姑娘起来?”戥子缩缩脖子:“我叫 嫁娶不须啼全文免费阅读_嫁娶不须啼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连日阴雨压春,雨一收,桃堆锦杏翻霞,满院春意盖都盖不住。 阿宝甜睡正酣,绣房的门“呯”一声被推开。 陶英红扫一眼床上,扭头瞪戥子一眼:“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叫姑娘起来?” 戥子缩缩脖子:“我叫了,叫不起。”姑娘可骑在马上都能打瞌睡的主,她哪儿有法子把人拉起来啊。 阿宝分明听见红姨的声音,但她裹着被子在床上骨碌,就是不肯起。 连着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才到京城,这又是车又是船,骨头架子都颠散了。 陶英红只好自己上,跟戥子一块儿,把阿宝从被子里拖出来,按到妆镜前。 “今儿你爹要回来的,看你这猴子样子,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阿宝弹开眼睛,爹!她好久都没见过爹啦! 自穆王起兵南伐,爹跟着大军开拔离开崇州,都过去四年多了。 丫鬟捧盆上前,一人一边,先把她那层层密密的头发分成一络络,再拿梳子沾水,将头发梳顺,最后上篦子。 阿宝的头发浓密,还打着卷儿,要给她梳着京城里时兴的发式,可真不易。 陶英红看见她这头发就发愁。 原是放养惯了,如今眼看身份不同,就要订亲的姑娘家,这从头到脚,没一处乖顺。 都是叫打仗给耽误了! 今日怎么也得治治她这头发。 “哎哟!”阿宝一下被扯疼,捂住脑袋叫出声。 梳头的小丫鬟“咚”地跪在地上:“姑娘恕罪。”说着自己就掌起嘴来,左边一下打实了,右手刚挥出,便被阿宝一把逮住手腕。 阿宝瞪圆了眼,戥子张大了嘴,主仆俩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丫鬟细白的脸上浮起三道红指印。 连陶英红都吓了一跳。 这一批人,都是才买来的。 现在买个人,便宜得很。 穆王打进京城,登上帝位,办完大事,再办小事。 大事便是将死忠于小皇帝的大臣们,绞的绞,关的关。 官眷下狱,奴仆发卖。 阿宝的爹叫林大有,原先就是个替穆王养军马的芝麻小官。穆王起兵,林大有一路跟随左右,积功升迁。 如今朝中大事刚定,林大有的新官职还没下来,田宅财宝已是攒了不少。 这宅子原是香料商的,被林大有买下。他又只有阿宝一个女儿,宅中最精致的绣楼当然归她。 阿宝昨日刚进京,兴奋得夜里都睡不着觉,还想爬墙头看看隔壁住了谁,被陶英红揪住耳朵狠狠打了两下:“你如今可不一样!不许上墙头!” 眼瞅着就要十四,光长个子,还皮得跟猴子似的,这以后可怎么说婆家? 阿宝一点儿也没觉着自己进了京城就不一样,看丫鬟跪下,她惊了片刻,“扑哧”笑出声来:“干什么呢你?” 戥子就从没跪过她。 有个机灵些的,把那丫鬟拉起来带到廊下去。 陶英红才刚当了半天家,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绷住脸:“赶紧给姑娘梳头。” 看剩下的丫头都不敢使劲,干脆自己拿过篦子,梳到一半扯都扯不动,她一使力气,这祖宗还敢嚎。 气得撒开手,由篦子卡在阿宝头发上,没好气地道:“上刨花水。” 阿宝跳起来,捂住脑袋跟陶英红撒娇:“不要!红姨,你就饶了我罢,刨花水有味儿。” 刨花水服帖是服帖,太阳底下晒久了就一股臭树叶子味儿,她最不喜欢这些。 丫头们都是从犯官宅中卖出来的,就连她们平日都不用刨花水,如今听说要给“姑娘”用刨花水,都站住脚跟,不知怎么动弹。 还是戥子问:“是不是该抹点头油?” “那就用头油,按住她,给我梳!”陶英红往榻上一坐,小丫头赶紧把引枕递到她手边,又跪着给她捶腿。 陶英红哪享过这种福,刚想叫她别跪,又怕这会儿软和了,以后不好治家,一时僵住。 只好在心里默念:进京了,封官儿了,不一样了。 几个丫头七手八脚要按住阿宝,阿宝一旋身,轻巧巧跳到绣墩子上,好险要给众人来个金鸡独立。 丫头们原来都是文官府上的奴婢,哪见过姑娘家这般生猛,当场愣在原地。 陶英红咳嗽一声,戥子适时递上软竹条,她接过去抖一下,竹梢在半空中“哔啪”一声脆响。 哪有如来佛治不了的孙悟空。 阿宝立刻老实,坐到绣墩上,让丫头给她通头发。 不光是阿宝老实了,屋里的丫头婆子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她们见过兵丁打进城来,是个什么光景的。 春日花香再浓,也还未掩住城中的硝烟味。 来了两日,大家大概齐摸明白了,这家是武官,爷们儿都在营里忙,宅中只有姨夫人和大姑娘。 男人嘛,不管是贩夫,还是走卒,总少不了要讨老婆的。 往后怎么说不论,如今且只管讨好姨夫人。 “姨夫人,要不然,奴婢调个花露给姑娘用吧?”其中一个丫鬟猜测着阿宝的喜好,怯生生进言,“花露香得淡些,也不油。” 陶英红点点头。 她便调好花露奉上,因是春日,桃李正浓,用的香就要淡雅。 调上来还怕阿宝不喜欢:“城中别家也惯用花露的。” 阿宝放到鼻前一嗅就笑了,花露还真比刨花水强得多,终于肯让人收拾她的“狮子头”。 丫鬟见她喜欢,又细声细气说道:“姑娘若想养头发,也很容易,以后洗头先用蔷薇油搓,再用花露泡,日子久了,头发就软了。” 陶英红点点头:“你叫什么?” “燕草。” “以后你就在姑娘屋里,专管她这头发。” 几个丫鬟一看,争相进言,有会搭衣裳的,也有会梳妆的。 阿宝年纪虽小,身量不低,京中正实兴大袖,可她活泼好动,还是给她穿了件窄身小袖。 青碧色小袖配上芽白的裙,看着倒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了。 小丫头还取出一件同色的薄斗蓬,上青下白,绣着几只粉蝶儿,正该是她这年纪用的。 阿宝不畏寒,摇手:“我不披这个。” 陶英红左看右瞧,越看越笑:“可算有个人样子了,能见你爹了。” 阿宝换上新衫,还问呢:“爹使人新给我裁的?” “是外头现买的成衣,一屋一箱子,给咱们穿的,也就这件合适点。”好在还知道人来了得吃饭穿衣,先给预备下了。 陶英红说完这句,刚要起身,眉头一皱,口中轻“咝”,伸手按住额角。 阿宝一看就知她又害头风了,赶紧挨过去:“红姨,你又头疼啦?” 连着一个多月的车马劳顿,陶英红一直强撑着,还以为进京就享福了,谁想进京才是真的头痛。 宅子有了,下人也有了,可该怎么料理,她没一点头绪。 昨日进京,林大有让腾字营的兵丁在城门口接,给了她一个匣子一串钥匙,人影都没见着。 这里房子又大,人又多,昨儿夜里乌压压一片人出来请安,还吃喝拉撒都要她拿主意,她怎么能不头疼。 阿宝扶住她,两指相叠,指尖微微用力,替陶英红揉着额头:“那红姨歇歇罢,家里事儿我来管。” 害头风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靠静养,不能多劳动。 陶英红又疼又忍不住要笑:“你来?家里这许多事儿,你能来得了?”连她都发怵,阿宝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 阿宝看陶英红笑完又把眉头皱得死紧,知道她这会儿疼得厉害,放眼一看,家里都是新来的。 除了她,就是林伯和戥子,林伯老了,戥子还小,只有她能顶上。 遂挺起胸膛打包票:“我能行,不就是管家嘛,我原来也管过呀。” 陶英红揉着额头,又嗞一口气儿,这哪儿能一样呢? 在崇州时,林大有官衔小,林家就住在王府后街的四方小院里。浅浅的几间屋子,用着一个老仆,两个婆子,两个丫鬟。 陶英红一害头风,家里就由阿宝管。说是管家,不过就是买米买面切点肉,再抓两帖药罢了。 一整个四合院,都还没这绣楼的前院大。 “这有什么难的。”阿宝一点不慌,夸下海口。 陶英红听她这话就额角直跳,又实没精神再跟她缠,想着让她见识见识也好:“那让林伯领着你,先把人数出来,再把饭安排了,等我好些再说。” 小丫鬟送上巾帕热敷,扶陶英红躺下。 阿宝带上戥子,大步迈出绣楼。 几个丫鬟还等着姑娘给起新名字呢,不知该不该跟。只有燕草,阿宝一动,她即刻跟上,余下几个就跟在她身后。 阿宝刚走出垂花门,扭头一瞧,身后跟着一串丫头。她觉得好笑,哈哈乐了两声,又赶紧忍住:今天她管家,得绷住喽! 林伯听说陶英红害头风,为难起来:“这怎么好……” 抓药都摸不着门。 阿宝一摆手问:“家里有多少人?” 看林伯也答不出来,打开匣子,拿出一叠身契:嚯,这么多? 阿宝伸手想挠挠脸的,又收回来,坐得极端正,轻点下颔:“把人全叫出来罢。” 先择了几个力壮的,将堂屋里那张梨花长案抬出来,在堂前一摆,铺上笔墨纸砚。 宅中下人按男女排成两行,阿宝粗粗一扫,约摸得有三四十人。戥子站在阿宝身后直咋舌,以后家里要用这么多人啊? 再给林伯设座,让他拿一张身契,念一个名字。 阿宝清清喉咙。 戥子立时送上茶盏。 她接过去,似模似样吹上几口:“报到姓名的,依次列队上前,各自再报姓名、年纪、籍贯、有何长处,原先在哪家效力,各自领多少月钱……” 有敢扯谎的,就都弃用。 说着又扭头对戥子道:“你去寻个木梃来。” 木梃是崇州征兵时,用来给兵丁量身的木杆子。 戥子原就越听这调子越耳熟,这要是再挂上幡,不就是营中征兵呢嘛?她眨巴着眼睛,征兵是得量身不错,可这会儿要木梃有什么用? 看戥子脑子没转弯,她脚尖轻跺一记:“那不还得裁衣裳嘛!” 进了哪个营,就得穿哪个营的军服啊。 这三四十人中,大多是被主家牵连发卖的奴仆。见到新主家刚进京来,连买药都摸不着门,出来管事的,又还是个十三四岁面嫩的姑娘家,难免动了些偷懒糊弄的心思。 眼见阿宝大刀阔斧来这么一手,又听见她对林伯说:“咱们用不了这许多人,选些好的,余下的还回去,岂能给人白吃饷。” 两排人立时站直了,哪还敢有半分轻忽之心。 宅中很快就理出头绪来,林伯让常在城中跑腿的小厮,出门去找还开着的药铺,买了药来。 厨房煎上一碗,戥子赶紧给送到后院去。 陶英红端着药碗:“姑娘在前头干什么了?”没大闹天宫吧? 戥子想了想,说是在管家罢,又实在不像。 最后她说:“姑娘在征兵呢。”
最新更新: 第236章 番十一
四爷正妻不好当 作者:怀愫 分类: 其他 61 人在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就改口是肿么回事哟嗯,还是决定原创了~~~~~~天刚蒙蒙亮,南边的院子就开始热闹起来,周婷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玛瑙披着中衣问:“主子要不要起来送送爷?”等了半天周婷也没答话,玛瑙肚里 四爷正妻不好当全文免费阅读_四爷正妻不好当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就改口是肿么回事哟嗯,还是决定原创了~~~~~~天刚蒙蒙亮,南边的院子就开始热闹起来,周婷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玛瑙披着中衣问:“主子要不要起来送送爷?”等了半天周婷也没答话,玛瑙肚里叹了一回气又合衣躺下去了。(WwW.K6uK.COM)周婷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石青色的帐子,她原来是个大龄剩女,做的是广告策划,加班熬夜连辙转了几天一觉睡过去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穿到刚死了儿子的四福晋身上,周婷叹了一口气,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玛瑙听到她叹气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淌下来了,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主子也别太难过了,那些……横竖总越不过主子去。再者说,还有大将军在呢。”周婷干脆坐了起来,玛瑙自己的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先给她披上一件坐在床边的榻上跟她说话:“主子心里不舒坦,可也别拿自个的身子骨出气,养好了身子拢住了爷,再生一个小阿哥比什么不强。”话是这么说不错,可这几天周婷也明白了,原主过的日子真算不上好,是大老婆没错,最受尊重也没错,可丈夫一个月也不进她的院子几回。她既要管吃管喝还要管给丈夫找小老婆,有苦没地方诉,亲生儿子还病死了。再看挂着丈夫名份的家伙呢,伤心了小半个月,又开始往侧氏屋子里钻了,有一个还怀上了。又病又气急怒攻心之下,撒手走了。她恐怕是给累死的,本来死了儿子就伤心绝望,原来没有宠爱还有儿子,儿子死了她还要硬撑着身体管家,宅子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吃喝拉撒都要她管,宅子外头请客送礼人情来往更不会因为她病了就停下。这几天周婷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似的把她的一生看了个遍,十二三岁赐了婚,丈夫比她大七八岁,一进门就先做了两个孩子的便宜妈。两眼一摸黑不说,还有两个对宅子里弯弯绕绕门清的侧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死咬着牙扭转局势,体面是有了,宠爱却没了,明明她是正妻却变成后来的。女人在哪个时代都活得不容易啊……玛瑙看她呆呆的坐着不动不说话慌了神:“主子?主子?”周婷反应过来木着脸看她,玛瑙一个没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主子宽宽心吧……”哽咽的话都说不下去了,这是真心疼她呢。周婷拍她的手安慰她:“别哭别哭,跟你说的,大将军还在前头呢,她们怎么也越不过我去,我就好好的过我的日子。”前一辈子已经过劳死了,好容易又活一回难道还要再去死。原来过劳死好歹还能上个新闻引起关注,在这儿累死了什么也捞不着。周婷深深吸了一口气,日子怎么不是过,她只要自己不折腾谁还能把她给弄死,原主可是当了皇后的。这么想着她捏捏玛瑙的手:“起来吧,给我梳头换衣服,我去送送爷。”玛瑙就笑开了,一面答应着就跑出去一叠声的使唤丫头,打水拿衣裳,很快就给周婷打扮好了,捧着镜子让周婷看。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吧,怎么就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呢?周婷看着一匣子的素静首饰,摇摇头说:“太素了。”玛瑙贴心的拿出一只嵌蓝宝的珍珠钗给她戴上。生了几天病气色很不好看,本来周婷不想用古代化妆品,但镜子里人实在没精神,只好由玛瑙给她点上胭脂。都弄好了,就扶着玛瑙的手走到前厅去。挂名丈夫正准备出门看到周婷出来送他有些意外:“你身子好些了?”周婷半低着头不敢多打量他:“谢爷挂念,睡了几天,身上松快多了。”“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打发人去办,别累着。”说完穿着朝服出门去了。从南院跟出来的李氏这才给她行礼,周婷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挥手:“你也累了,歇着去吧。”玛瑙扶着周婷的手身后跟着一串丫环回了正屋,一路走还一路跟周婷说:“主子您看,爷对您还是顾念的。”周婷笑笑不说话,靠一个男人的顾念又能过得多好呢?再说了他还是个要当皇帝的男人,能分给女人的精力就更少了。还是那句话,她只要不折腾,就能安安稳稳的做到皇后,没儿子又怎么没宠爱又怎么,占了个贤惠和顺的好名声,谁也别想动她。想通了周婷心情也变好了,准备开始过悠闲顺心的日子,病了几天屋子里一股药味,她坐在暖阁里头,让玛瑙带着丫环把屋子整个打扫一遍,开窗通风,插上新鲜花朵,换床帐被子,正忙着,珍珠过来回话:“宋格格来了。”“叫她进来吧。”周婷咽下嘴里的点心渣子,喝了一口杏仁茶,歪在炕上不动。宋氏比李氏长得还要漂亮点,她一进门就先行了礼,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请福晋安。”“坐吧。”珍珠上了茶和点心站到一边。宋氏喝了一口茶说了些天气衣料夸了夸周婷头上的钗,跟着又吃了一块点心才开口说了来意:“福晋原先病着,这才叫奴才管了家事,如今福晋好了,自然该交还给福晋才是。”这是来卖好来了,管家的事不光交给了宋氏一个,还有李氏,一个过来交权另一个还八风不动,周婷抿着嘴笑了笑:“你素来是个懂事的,交给你我也放心。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三分病还要七分养,你且代管着就是。”宋氏意外的看了周婷一眼,然后又跟着她笑:“既然福晋看重,自然应当尽心的。”等到宋氏走了,玛瑙从屋子外头进来交待完事一呶嘴:“这又是来干什么来了。”玛瑙是陪嫁丫环,周婷躺在床上这几天都是她在忙前忙后,听到她问就笑:“哪有我忙着,她们闲的道理。”她又不傻,累死累活干白工图什么,她们就是做得再好也不可能顶了她的职位,苦是她们的功是她的,做的不好是她们不堪用,做得好是她会调-教人,享清闲有什么不好。玛瑙皱起了眉头:“可这万一她们出什么幺蛾子呢?”周婷光笑不说话。夜里挂名丈夫就来了,这回周婷看清楚了,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白脸长眼,穿蓝色绸衫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她心里直打鼓,他这是准备尽做丈夫的责任来了?“爷喝茶。”她把杯子往他那儿推了推。他拿起来喝了一口,大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两人大眼对小眼的坐着,屋子里的松针香一层层漾开来:“你没什么要说的?”周婷摸不着头脑,要说什么?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他不说话周婷也不敢说话,她低头紧张的捏着手帕,最后他咳嗽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公务。”就怕你没公务呢,周婷松一口气送他到门边,管他是真公务还是“假”公务,关门落锁,吹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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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作者:怀愫 分类: 都市 50 人在读
惊蛰怀愫/文春尤浅,柳初芽,杏初花。(www.k6uk.com)杨柳杏花交映处有个土坡,土坡上立着一间破烂烂的土地庙。桑小小裹着一件絮袄,在神台前支起了锅,锅里煮着水,芭蕉叶包着一把野荠菜搁在锅边。她 惊蛰全文免费阅读_惊蛰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惊蛰怀愫/文春尤浅,柳初芽,杏初花。(www.k6uk.com)杨柳杏花交映处有个土坡,土坡上立着一间破烂烂的土地庙。桑小小裹着一件絮袄,在神台前支起了锅,锅里煮着水,芭蕉叶包着一把野荠菜搁在锅边。她抬头望望庙门,也不知道今天师兄的运气怎么样。要是没肉,晚上就只有一把野菜能下锅了。天色将暮,山间雾色一层一层氤氲,师兄还没回来。庙门外飘进一只女鬼,带进一阵阴风。小小一双眼睛生来便与常人不同,瞳色鳎笔笨炭潭枷窈艘徊惚∥怼?慈嗣婺坎环置鳎砣醇宄女鬼不知小小能看见她,一下扑倒在破败的神像前,泫然道:“土地爷,您可要给我作主啊!”她一边抹鬼泪,一边向土地爷状告她那负心的男人,谋她财,骗她色,全靠她才能吃油穿绸。不肯娶她便罢,竟想将她卖掉,她不堪受辱,用一根罗带了断了自己。小小紧紧领口,伸手拨弄着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抬头望向山间小道,日头只余下一个角,等这一角落到山对面,山间野鬼便会倾巢而出。这间土地庙早已经没有香火供奉,自然也就没有神力替女鬼作主了。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小小猜测今天大约是没有肉吃了,把野菜扔进锅里,从竹篓中取出一个竹筒,木勺在竹筒里一刮,撮下点盐花,搅在汤中。等汤煮好,她先盛了一碗,搓土为香,供到土地爷神像前。借居在此就要礼数周到,本地的鬼怪,就算敢在外头作乱,也不敢轻易踏进土地爷家里作祟。女鬼还在嘤嘤哭告,她双目凸出,舌头老长,可身影窈窕,形态娇媚,瞧得出原来是个美貌佳人。午间来投宿的时候,小小就看见这只女鬼了,她吊在土地庙前的老槐树下,脖子拉得老长,身子一晃一晃,拿头荡秋千解闷。没想到太阳一落,她会解开罗带,把舌头塞嘴里,跑进土地庙告状。土地不能显灵,对这女鬼的哭诉也有心无力,女鬼哭了半日,把脸一抬,指着土地:“你身为一方土地,我在你的地界含冤屈死,你竟然不管!”小小充耳不闻,蹲在门边抱着膝盖,一心一意盯着山道,等师兄回来。天色越来越暗,羊肠小道上一点亮光隐隐浮动,似是有人在暮色中点了一盏极亮的灯。这是师兄的命火,小小一下站起来,走到门边迎接。女鬼哭骂完了,与小小擦肩而过,又是一阵阴风,冻得小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女鬼飞身奔到树边,解罗带结缳,脖子一伸,把自己挂在树上,长舌头“啵”一下落出来。这一套动作万分娴熟,原来她是先告状才去死的。小小见怪不怪,心中所思只有一桩,不知今天还有没有肉吃?谢玄出了城门就往土地庙飞奔,跟日落比谁的脚程快,怀里揣着刚刚买的烧鸡,也顾不得烫,小小一定饿了。槐树上的女鬼荡了几荡,又伸手解下罗带,把舌头塞回嘴里,再次飞扑到神像前:“土地爷!您可要给我作……”女鬼哭诉未完,谢玄就踏进庙门,女鬼只觉浑身上下似被针刺,哀嚎一声,缩身飞出窗外,逃开一丈远。谢玄一脚踏入土地庙的庙门,就似暗屋点灯,刹时间满是光华,他从怀中摸出油纸包,扔给小小,咧嘴笑道:“咱们今儿吃烧鸡!”小小唇角微微一翘,揭开油纸包一看,不光有鸡,还有烘得香软的薄面饼,面饼裹着鸡肉,油汪汪的,看着就好吃。她先咽了口唾沫,跟着粉唇一抿:“你又赌了?”谢玄嘿嘿一笑:“就一把,明儿找到活,就不去了。”小小叹息一声,把锅里的汤热了热,盛一碗给谢玄,自己捧着面饼往谢玄怀中一坐,靠在他肩上,把沾油最多的那张饼给了谢玄。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然长的身高腿长,一只手就环住小小,等她撕鸡肉,包在软饼中,一口咬了,肉香扑鼻。“有师父的消息没有?”谢玄也饿得急了,他买了吃食自己一口都没动,张嘴就咬掉半块饼,边嚼边道:“城外有个一阳观,道士倒是多得很,可我问了一路,也没有师父的消息。”两人从小就由师父一手带大,说话走路识字修道,全是师父教的,说是师父,实则是慈父。惊蛰那天,谢玄带着小小上山猎野味,到城中换了酒肉冻梨回家,可师父却不见了踪影。他们在家等了一个月,师父也没有回来,附近的邻居问了个遍,无人见他出门,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乡间闭塞,问遍了四方村落,也只来过两个生人。一个紫棠面皮,横眼吊眉,左眼下生了一颗瘤;另一个温文而雅,模样像是书生,但背后背着一把剑。两人全无头绪,等不下去了,这才收拾东西出门找师父,出来一个多月,也没有半点师父的消息。谢玄把裹着满满鸡肉的饼送到小小嘴边,一握她的手指冰凉,皱眉问道:“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鬼来烦你了?”桑小小天生阴气重,眼睛又太干净,最易招惹脏东西。而谢玄八字重命火旺,什么脏东西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小小幼年时道术未通,只有在谢玄怀里才能安眠。一抱就抱了十来年,抱成习惯了。小小就着谢玄的手,张嘴咬了一小口鸡肉包饼,想起那个重复告状投缳的女鬼,摇了摇头。谢玄懒洋洋支着长腿,笑得眉眼飞扬,告诉小小:“这池州城十分富庶,明儿咱们就进城去,总能碰上那么两三个倒霉鬼。”“不是说本地有个一阳观,还会有人请咱们吗?”谢玄早就打听清楚了,一阳观确实是大有名头,可池州百姓私下又叫它“拔毛观”,雁过也要留下一身毛,富户有钱,寻常百姓哪有钱上一阳观解煞。明儿进城先去城东富户门前转一圈,实在不成再去城西,总有生意可做。师兄妹俩的道术堪堪入门,师父不知所踪,出了村子才知道世道艰难,样样要钱,两人就只有道术能赚点盘缠。这一路替人化煞、作法、超度、抓鬼、起坟,靠着小小的眼睛和谢玄的命火,回回都运气非凡。小小喝了一口野菜汤,随口说道:“那明天还是先去妓馆。”谢玄呛了一口,咳嗽了几声,面色微微泛红:“咱们往后不去那种地方了。”“为什么?”小小细眉一拧,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五蕴之气就越是混沌,也就越有钱可赚。谢玄瞥了她一眼,小小天生体弱,生得就比别人小些,师父常说是给她起名起坏了。她生得小,可也十三岁了,不能带着她往那些地方去,要是被师父知道,还不得打断他的腿。“那些个细碎活来钱太慢了,咱们要干就干个大的。”他神采飞扬,“等有了钱,再找到师父,咱们就去京城,去最贵的酒楼吃席。”小小细眉一弯,淡漠的脸上露出笑意,“嗯”一声点头,把吃不完的饼子仔细收起来,明儿要是没吃的,还能用剩下的垫垫饥。神台下已经清扫过,铺了一床薄被,小小先钻进去,谢玄跟着矮身钻入,小小张开胳膊投入他怀中,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脚丫搭在他腿上。谢玄抱着小小,就似抱着一块寒玉,旁人受不了这凉意,可他却觉得通身舒泰,还搂着她往怀里贴了贴。两人自幼睡惯了,谁也没觉得不妥当。小小鼻尖磨着谢玄的胸膛,少年伸伸长腿,打了个哈欠。春寒料峭,两堵薄墙挡不住风,但谢玄通身火热,小小睡在他怀里,比盖着厚被还要暖和。谢玄跑了一天,早就累了,不一会就睡熟了。他睡着了命火金光还在发亮,小小拱拱脑袋,从他怀中探出头,雾鞯难劬ν蛎砻磐狻将要月晦,七魄游荡,鬼来魅往。那只吊死鬼怨气虽重,也是可怜,小小一只手扣住咒符,她要是识趣快走,就留她一条鬼命,若是趁月晦日作乱,就别怪她手下不容情。女鬼不知小小心中所想,她趴在屋顶,塌下长舌,那半截鲜红舌头在门框上一晃一晃,“卡哒”一声轻响,倒悬下一颗头来,两只眼睛直洞洞望着小小,咧嘴一笑。女鬼嘻一声说:“你看见我了。”小小假装看不见,女鬼的脖子却突然拉长,垂到门中,那颗头晃来晃去:“你看见我了。”她躲在窗外,听见了谢玄的话,这才知道小小能看见她。吊在树上许多年了,好容易碰见一个命盘轻八字衰的,怎么也不愿放过这个绝好的替死鬼,只要把小小从庙里引出来,套到树上勒死,她就解脱了。小小看女鬼连进庙来都不敢,知道她也不敢惹谢玄,松开手里的符咒,正对着女鬼打了个哈欠,往谢玄滚热的胸膛里又拱了拱,茸茸细发磨着他的下巴。眼睛一阖,酣然睡去。女鬼果然不敢进庙门,她既然对着土地爷哭告,就是相信有神灵能为她作主的,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没等来神明为她主持公道。这女孩八字这么轻,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待山雾渐浓,月色黯淡,庙中女孩三魂虚浮在体上,女鬼便张嘴唱起小曲来。“窈窕娘,淡梳妆,鬓边玉梨香。”一声更比一声娇媚。小小闻声睁眼,已然坐在了画舫舟中,身围珠玉,翠荷作觞,坐上还有个翩翩少年郎,冲她伸出手来,要扶她上岸,手中一枝初放的梨花簪在她鬓边。小小未识情爱,这曲子唱得再缠绵,少年郎再俊秀,她也屹然不动。再低头一看怀中已经抱着一个锦匣,锦匣内宝光莹莹,一颗明珠得有龙眼那么大,价值万贯。小小眼睛一阖一睁,幻境刹时消散,锦匣变成骷髅头,明珠成了人眼珠。谢玄酣睡之中动了动腿,他眉头一皱,眉心命火陡然一亮,直冲屋顶。歌声戛然而止,只听见“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歌声一停,小小梦中的少年舟歌都消散去,心中只留一片澄澈,一夜无梦睡到天明。第二天一早,师兄妹二人便早起换行头,谢玄穿上师父留下的旧道袍,小小拿出半把小梳,沾水替谢玄梳头。谢玄本来就生得朗眉星目,一根云头木簪插在发间,长身玉立,看上去清俊非凡。小小个子小小,穿谢玄的旧衣还有些大,作个道童打扮,从布包中取出木剑,抱在身前。光看打扮十分能唬人。谢玄抖抖道袍:“走,进城去。”小小刚迈出庙门,就见那吊死鬼瘫吊在老槐树上一动不动,舌头拖出半尺长,那根投缳用的罗带松松系在她项间。女鬼瞪着眼睛,一声都不敢出,不意竟惹着两个道士。谢玄伸着懒腰,一只手提着竹篓,一只手牵着小小,他全然不知昨夜发生的事,洋洋笑着:“吃鸭肉包子去。”小小收回目光,抱着木剑,嗯了口唾沫,鸭肉包子,听上去就好吃。两人刚迈出庙门,悬在树上的罗带断了,女鬼应声摔在地上,抬起头来,望着小小远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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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修仙日常 作者:怀愫 分类: 仙侠 40 人在读
【现代修仙校园日常非日常】丁灵挨了九十九道天雷未死再睁眼,成了江城第一修仙中学F班的吊车尾口袋空空,灵根破烂丁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F班学生,我对探秘,寻宝,破案都不感兴趣一句话简介:你们不会以为我是咸鱼吧阅读提示:1、校园日常不死人,非日常会死人,介意请慎入之前选错了频道(感情线浅和任何角色单箭头女主都算无cp频道)因为换频道了嘛,前五万字扣榜单~那咱们就轻松更基本上是个下饭番,可放心食用
最新更新: 第9章 F班吊车尾
纸活 作者:怀愫 分类: 其他 37 人在读
怀愫/文夏日清晨六七点的辰光,微风穿堂入巷,吹开馀庆里家家户户的窗门。小女孩扒在窗口,张着一双大眼盯住最深处的那栋二层小楼,她妈用篦子替她通头发,梳落下来的碎发就手扔到窗外。姆妈一时手重,小燕“嗞”一 纸活全文免费阅读_纸活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怀愫/文夏日清晨六七点的辰光,微风穿堂入巷,吹开馀庆里家家户户的窗门。小女孩扒在窗口,张着一双大眼盯住最深处的那栋二层小楼,她妈用篦子替她通头发,梳落下来的碎发就手扔到窗外。姆妈一时手重,小燕“嗞”一声捂住头皮,眼睛却还盯着那二层小楼的黑漆门不放,直到那门开启一条缝。女孩眼睛一亮,两条辫子才刚打好一边,她扭头就往楼下跑,她母亲在她背后喊:“小燕!小燕!干嘛去?”小燕已经跑到楼下,藏在阴影里,看那门里走出来的女子。她皮肤雪雪白,头发乌乌黑,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口,身上一件白底蓝色碎花旗袍,贴身裹着,薄背窄肩杨柳腰,袅袅从深处走出来。整条里弄都为之一静,掸衣的不掸衣了,挑担的也不挑担了,人们的目光齐聚在她脸上身上。跟着便有人同她搭话:“阿秀,出来买早饭啊?”还有人眼睛盯着她的衣裳:“阿秀,你哥哥又给你做新衣服啦?”阿秀闻言点头,拎着食盒往外走,等她走出弄堂,掸衣才又掸衣,挑担的方又担挑,馀庆里又活了起来。自然是要嚼她舌根的,因为阿秀生得耀目,又因白家实在神秘。“长得这么灵,可惜是个哑吧。”天底下难有十全十美的事,这点遗憾,让馀庆里人人叹息。“哑吧又哪能啦?我看报纸上的花国美人都没有她好看。”选花国皇后是近来沪上一桩大新闻,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一块大洋一张票,筹得的款项全给难民救济会,专为赈济灾民办的。百雀羚还出了十二美人月份牌,哈得门香烟上都印着美人照片,小老百姓虽没亲眼见过真人,但照片总是看过的。“瞎讲八讲,花国皇后选的那是舞小姐,阿秀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当心被白老板听见。”白老板就是阿秀的哥哥,自从搬进来,就没人见他出过门,也从不与人交际,连阿秀这个名字都是隔门听见的。可馀庆里没人看轻阿秀,白家虽住在老城厢,没搬进租界去,但是很有钱。阿秀身上的旗袍常换常新,她那个哥哥更是嘴巴叼,家里从来不开伙,一日三餐都让妹妹到外头买着吃,再不然就叫人送进来。什么□□、天香楼,食盒子日日不重样。看吃看穿知家底,这么个吃法,当然是有钱人。小燕散着半边头发立在门口听人闲话,姆妈追到楼下,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发痴了你!”小燕噘噘嘴,姆妈不高兴,另一条辫子打得死紧,扯得她脑袋一动一动,扎起来还翘在一边,书包挂在身上,一把推她出去:“赶紧上学去。”小燕拐出弄堂口,看见阿秀在茶楼前等生煎馒头出锅。锅盖一开,油旺旺热腾腾的生煎馒头上撒一把芝麻葱花,香得勾人馋虫,小燕闻到香味,咽咽口水。“阿秀!”小燕脆生生叫她。阿秀侧过脸来,她不会说话,连笑都不笑,可小燕觉得她在对自己笑,忍不住便走过去,红着脸说:“你的旗袍好漂亮。”阿秀拎着食盒回去,小燕着迷的跟在她身后,街边有人清煤球炉,火星飞扑出来。眼看便要溅到小燕身上,阿秀伸手拉过她,火点子就溅到阿秀那件新旗袍上,烧了个洞。小燕愣住了,动也不敢动,眼眶里含着两包泪,这样一件旗袍他们家是赔不起的,姆妈知道肯定要打她。阿秀却不在意,雪藕似的胳膊推一推她,又指指书包,让小燕上学去,自己拎着食盒回馀庆里。推开黑漆门,将食盒摆在桌上,取出生煎热汤,拽了下屋里挂的铜铃铛。内室的绸帘一掀,白准坐在轮椅上从屋内出来,他极年轻极清瘦,这年月还留着长发,散在脑后光可鉴人。阴柔得有些雌雄莫辨,满脸不耐烦的神气。他并不抬手,两只轮子便随他的心意转动,骨碌碌滚到桌前。阿秀把汤匙送到他手中,白准低头尝了一口汤,瞥见阿秀旗袍上的洞,皱皱眉头:“去挑一张你喜欢的纸。”阿秀往屋后去,屋中满是木架,架上摞着各色彩纸,最顶上一叠白底蓝花的便是阿秀身上穿的。白准一支筷子戳破生煎馒头的薄皮,吃汤包似的把里头的肉汤吮干,把肉丸挖出来吃了。他爱食这肉馅丸子,可单做了丸子给他,他又不吃。馀庆里的住户对白家的猜测百样不对,只有一样是对的,就是白准嘴巴叼,这生煎馒头才吃了一个肉丸就扔在一边。阿秀给自己挑了张天青色的纸,纸上碧意似二月春水。白准的轮椅滚到屋内长案前,案上大小竹剪,五色彩墨应有尽有,阿秀将纸铺在案上。手指不动,竹剪竹刀腾空而起,屋里几声纸响,一件天青色的纸旗袍已经立在案上。阿秀当着白准的面脱衣,那件方才还让小燕神往的旗袍,落地便成了一堆废纸。她换上新纸衣,旋转身子给白准看,似是在问他美不美。白准一手撑着头,用欣赏作品的目光看阿秀,当然是美的,娥眉樱唇,身骨肌肤全是他一手造出,又岂会不美?裁完纸衣,白准自觉这一早上乏累得很,竹制轮椅往屋内去,还吩咐阿秀:“中午要萃华楼的芙蓉鸡。”内室墙边立着两个男仆模样的纸扎人,眼眶留白,并未点睛。白准打个哈欠,那两个纸扎人便上前来,将他自竹椅中抬起,送到床上。薄被一盖,白准便要睡他的回笼觉。可今日注定是不得清闲的,白准眼皮阖上没多久,门便被人拍响了,阿秀走到门边,只开了一道缝。外头那人急急道:“阿秀姑娘,七爷在不在?我师哥叫捕房押了。”阿秀双掌一阖摆在耳边,示意白准还在睡,伸手就要将门阖上,天大的事,也要等白准睡醒了再说。来人急了,发力一推,一时竟没能将门推开。白准并没给阿秀画一张笑面,她的脸上自来没有表情,此时漆黑两轮眼盯着来人,掌心发力,一把将门关上了。馀庆里的人家见状大声喝斥:“你是谁?找哪个?别欺负阿秀不会说话!”来人哪还有心思辩白,立在墙根,身子蹲下,脚尖一点,轻飘飘跃进了天井。整条弄堂都哗然了。“我去叫巡警,这青天白日,还没有王法了!”阿秀怒了,她虽是纸人,却也颇有权利,这一屋子的纸人都听她调动,双掌一拍,屋里涌出许多纸扎人来。个个披红挂绿,举刀执剑,“穆桂英”一杆银抢挑上胸前,竹扎纸糊的枪尖,划破了来人胸前衣衫。这人万不敢碰坏白准的宝贝,又知道私自闯入已经犯了大忌,跪在天井中,大声喊道:“七爷,求您救救我师兄!”白准早间只吃了一只肉馅丸子,觉又只睡了一半,睁眼便是好大气性,满屋的纸人都知道主人动怒了,纸衣纸鞋震震作响。来人用脑袋去撞天井的青石砖,连响三声,哀哀求告:“七爷,我师父走的时候说有什么事七爷关照我们师兄妹。”五花八门自古有之,白准的行当属第七门,七门调,专与阴阳打交道,虽年纪不大,但独掌一门,内行人自然要称他一声七爷。来人是第三门的门人,三门彩,古彩戏法的传人。五月初韩三爷没了,送葬的全套纸马还是白准亲手扎的。韩三门下一个柳大一个柳二,他死前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了柳大,三门也由柳大承袭。来求白准帮忙的是柳二,他磕破油皮,不敢在白准的地界留血腥,抬手一把抹了,殷切望着内室的门帘:“我师父说七爷必会关照我们师兄妹的。”白准翻了个身,韩三年轻的时候帮过七门的忙,这情攒到现下,也只能他来还了。“说罢。”声音隔门隔墙传,却似响在柳二耳边。五花八门,除了第七门,俱是码头街面混饭吃的,要的就是口舌利索,柳二情急之下话也说得明白:“我师兄是猪油蒙了心!”柳大柳二虽是亲兄弟,但拜师进门就得按师兄弟相称。柳二咬牙切齿,将柳大被抓的事托出,竟是因为选花国皇后。百来个舞场小姐参选,选出十二位票数最高的,再从十二位里选前三,一位花国皇后,两位花国贵妃。每位美人都要上台一展才华,本来都是些舞小姐,能歌会唱都算不得出奇。其中那位八月美人金丹桂虽不会唱,但她别出心裁,花高价将柳大请去,教她古彩戏法,台上稍露两手,引得众人喝彩。金丹桂多情妩媚,柳大竟连韩三爷的独生女都抛下了,要与金丹桂在一起。白准冷哼一声:“你师父坟头土未干,弟子就这样欺他孤女?”柳二羞愧难当,为了金丹桂,师姐不知淌了多少眼泪,他与柳大打也打过,吵也吵过,可师兄仿佛着了魔,眼中心中只有金丹桂。“金丹桂死了。”八月美人死在礼查饭店包房内的西洋弹簧床上,二龙一凤。白准听了这么一通废话,颇觉无趣,懒洋洋拖着长音:“嗯?”“还求七爷救救我师兄!”七门徘徊在阴阳两界,人的事白准不一定知道,但鬼的事,只要他想,就能知道。小说网www.w.com请牢记:小说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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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作者:怀愫 分类: 都市 32 人在读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wwW.K6uk.coM)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这说的是原来的兰溪村,年景好的时候家家种稻户户织蚕,有柳树有桃花,河里鱼儿捕不尽,田间九月稻花香,可那是蝗灾 月待圆时全文免费阅读_月待圆时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wwW.K6uk.coM)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这说的是原来的兰溪村,年景好的时候家家种稻户户织蚕,有柳树有桃花,河里鱼儿捕不尽,田间九月稻花香,可那是蝗灾之前的事。这一年开头就不是一个好年景,春天蚕僵没能结茧,村里头倒还能撑得住,巴望着秋日里有收成,大伙儿勒紧了裤带过年,哪知道夏天起就少雨,到了秋日一天比一天的旱。兰溪里的水早就干了,山上倒还有个出水泉,尽日汩汩流个不停,井掏干了就往山上担去,水从一股变成一线,又自一线变成零落落的几滴,天还没亮,就有人家去山上接水,能接得一点,除了要喝,还要浇地。大旱天星子都不亮,只一颗挂在天边,亮的红眼,村里老人说这是火星,就是因为它出来了,才得旱上一年。地里留下这点粮食不容易,哪知道干旱还没过,蝗灾又来了,遮天蔽日的飞过来,见着东西就啃,地里的麦子已经结穗了,叫啃了个精光。不独粮食,柳树桃树榆树,见着什么就啃什么,树皮都啃秃了,浅塘里本就没水,落得密密麻麻的一片,这些蝗虫有的会飞有的只会跳,村里人拿火烧过,一团团上来压着那个火球,后头的蝗虫就踩着前面的,水沟淹死了一层层,活的踩着死的,依旧张着嘴什么都啃。闹蝗的时候是出不了门的,一片土墙都挡不住它,家里捉着的就扔到火堆里,饿得发急还有人吃蝗虫的,石桂也吃过,往火里一扔避啪作响,咬在嘴里一股糊味,总算有垫肚子的东西,可这许多,飞来都不见了日月,哪里吃得过来。窗户上有破洞的,那些虫子就直往铜里钻,点了火也没用,又怕烧着房子,拿家里盖锅子用的木盖子钉在窗上挡住。点不起蜡烛油灯,大人出去打蝗捉蝗了,家里就只有石桂带着喜子,喜子才四岁大,这两天嗓子也哭哑了,就挨在石桂身上,姐弟两个缩在墙角。石桂自个儿干咽唾沫,拿个布轻轻沾一点水抹在喜子的嘴唇上,他赶紧抿抿嘴,喉咙口冒烟,却半点也不哭闹,小拳头塞在石桂腋窝下,原来又亮又圆的眼睛木呆呆盯住石桂衣襟上磨旧了的水纹,半个手指头含在嘴里,石桂伸了手给他梳头。屋里没人说话,地下铺了一片干草,干草上卧着黑牛,才来蝗的时候没把它牵进来,棚子只盖了顶,它被蝗虫咬得直叫唤,从来最温顺不过的,那会儿头顶着柱子就撞,是石桂把它牵进来的。家里可不能少了这么个劳力,今岁是不成了,明年还得种地,不种地拿什么交租子?交了租子还有一家的嚼口,还得留稻种,石桂越想越是心慌,抱了喜子,把他放到小板凳上,起身去掏了床底下的破瓮儿,从里头倒出些钱来。石桂数了一回又一回,一百三十五个钱,家里里里外外加起来,也就只有这一百三十五个钱了,她对着破瓮发会呆,又把钱全放进去,走到喜子身边,手一伸,喜子就自己挨过来了。外头蝗虫拍翅膀的声音扑天盖地,好像落了大雨,才来的时候也确叫村人高兴,都当是要下雨了,还有人爬到屋顶上去,举着桶等老天爷发慈悲。可天老爷没发慈悲,落下来的不是雨点,是这些个长了翅膀的瘟神,石桂算得半个劳力,寻常都是跟着出去打蝗的,可东户徐家窗没关严,放在悠车里的婴儿叫啃了耳朵,家里也不敢把喜子一个人放着,就叫石桂看着他,家里只要捉着,就赶紧踩死。天上不落雨,河里土开裂,到得秋末,能啃的都啃完了,庄稼也没救下一点来,来的时候跟走的时候一样,跳了屋顶过去,一日一夜走的干干净净,偶尔有一两只还在跳的,捉着叫拆了翅膀活活烧死。蝗虫走了,县太爷才派了治蝗的来,堆了稻草,全烧成了灰,说是叶子里头藏着虫卵,这些要是不烧了去,来年还得再犯,烧得一天火光,到全烧完了,天上落下雨来。这年冬天倒是下雪了,厚厚积了三尺多,兰溪村的人想着明岁能有个好年景,可是今年的年又怎么挨过去。腊八那天该吃粥的,家里却凑不出八样米果来,熬了黄米粥,说是粥,比汤还稀些,石桂喜子一人一碗,到秋娘跟石头这里,那汤更淡,连黄色儿都没了。于婆子眼见得石桂这碗稠些,骂了两三声赔钱货,伸手就要拍在秋娘身上,叫石头一把拦住了:“桂花还小,她挨不住。”石桂只当听不见,把自个儿碗里的粥捞出干的来,搅在喜子碗里,这一年他生生瘦下去,原来白胖胖的面颊都凹了进去,家里的大黑牛卖了,攒着钱想到春天换一只小羊崽子,喂大了也能换钱。打蝗的时候石头从房顶上摔下来,伤了腰腿,看不了大夫,就贴着膏药,一冬天了还没好,石桂替他拿热毛巾敷,才端了木盆到门边,就听见里头长吁短叹,秋娘一声声的哭。第二年春天还没春分,村门口来了青布小车,里里外外就都知道,这是陈娘子来了。叫她一声娘子,实则是个牙婆,她去岁夏天就来了一回,冬天又来一回,买了好几个姑娘小子去,如今春天又来了,一回是掐着点过年,一回是掐着点等播种。她惯常走的就是这几个村,这天景除了卖儿卖女,还有什么旁的活法,她的小车一停,就先去找了白婆子,说要买上几个小姑娘。家家都没米下锅了,她带来了一车稻种来,哪一家子有姑娘的,除了银子还有稻种,石桂在家里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给自己梳了头发,衣裳努力拍打过,擦干净手脸,一路往村头白家去。白大娘那儿有好些个拖着儿子带了女儿来的,她能骂的都骂了回去,但凡家里还能过的,她都不肯引荐。满屋子人,原来托人说情叫要带些东西,这会儿甚个东西都无,哭声一片,白婆子倒赔了许多水去,却没收下几个来,不是年纪大了,就是不肯卖断,白大娘好声劝出去,回来就叹气。等人都走尽了,石桂才从门外头闪进来,白大娘见着是她脸上松一松:“是桂花啊。”说着给她倒了一杯水,觑着无人,还从屋里拿了一角糖出来。这糖就是陈娘子带来的,白大娘跟陈娘子有亲,弯了十七八个弯的亲戚,可却依旧是亲戚,到了兰溪村总要给她捎上些吃的。石桂没伸手,这年月,家里有点吃的都不容易,更不必说是零嘴了,她不肯要,白大娘必要给她吃,敲下点零碎来,沾沾甜味儿。白大娘喜欢她,是因为她是白大娘捡来的,捡到她的时候,耳间带血,脐带未断,也不知道是哪里生了孩子,就这么扔到地头里,要不是白大娘抱着满月的女儿打娘家回来走了夜路,一夜怎么也冻死了。八月里桂花香的时候捡到她的,抱回来就叫她桂花,给她喂粥汤吃,还把女儿小时候的衣裳拿了给她穿,一点点的孩子不哭不闹,转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看她。石头这对老实夫妻,成了婚就没孩子,白大娘家添了个女娃娃的事儿叫他们知道了,买了半斤糖上门,说要养下她来。白大娘自家有儿有女,再多一个也看顾不过来,知道夫妻两个实诚能干,这才把女娃儿交托了,桂花就姓了石,一养就是八年。养了她三年多,秋娘就怀上了,都说是她们积了德,送子娘娘才开眼,果真生了个儿子下来,石桂打小就会看孩子会干活,自来不叫石头夫妻操心,倒是当真把她当女儿养活的。这些事少有人提,村里人厚道,可石桂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还记得她睡在田埂里,听见白大娘说话,上辈子还在脑里纷纷转转,一语落地似如梦初醒,扯着嗓子哭起来。白大娘看看石桂,她舔舔唇冲着白大娘跪下来,就像过年拜年似的,她年年过年都要来,石家夫妻没告诉她为甚,只说小时候白大娘救过她的命,叫她一年来磕一回头。她又给白大娘磕了个头,直起身子问:“大娘,我能值多少钱?”白大娘一时语塞,石头打蝗的时候伤着了,可便是不伤,城里也不缺那许多短工。家里的破瓮儿见了底,请不起大夫就先买了膏药贴着,这个哪里得用,伤了一个劳力,一个女人要怎么支撑家里,秋娘愁的合不上眼,偏这当口上,喜子又病了。石桂想了许久,村里也有来买童养媳的,可那日子绝不好过,倒还不如出去做工,求了白大娘,自卖自身,就跟村里刘家的女儿一样,卖出去当丫头,家里富馀了,再赎她出来。“大娘,我想好了,不签死契,就签活契,我签十年。”村里头少有买卖人的,可既有就能打听出来,有签三年的那是短工,签五年十年的才是长工,当丫头的,短了别个也不要她,八年十年,给的钱不比卖断了的多,可有了这些钱就能挨过来。白大娘眼圈都红了,看她一个人上门就知道家里且不知,摸了她的头:“桂花啊,知道你孝顺,可这外头再不比村子里,卖出去那许多,就回来一个刘家的,日子不好过。”石桂咬了唇:“我省得。”再不好过也得过,眼前这坎过不下去,秋娘也快支撑不住了,家一倒她也一样流离失所。陈娘子碰巧来问,一眼看见石桂,倒多看了她一眼,兰溪村出来的姑娘一个个都皮子雪白,光这一样就顶好些个,眼前这个丫头身量小人又瘦,头发还泛黄,可只要养好了,就是个美人胚。白大娘一把打在她身上:“这一个你不许往那地方带,你挑户大方和善的人家,把她夹在里头当丫环,签个十年,她还出来。”一面说一面眼圈就红了。石桂给陈娘子也磕了个头,这时候不软什么时候软,她自个儿想按手印的,陈娘子却不肯:“乖乖,这个生意可作不得,哪有当丫头签长契的,你才几岁大,一半儿养着你,好容易能做活了,倒要放出去的了,谁肯做这样的赔本买卖。”石桂怔住了,她知道村里有人打长短工,十年八年是长工,三月五月是短工,却没想丫头的算法不一样,她张了几回口没能吐出一个字来,把心一横咬牙道:“就签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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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 作者:怀愫 分类: 军事 13 人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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