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半吐云 作品大全
远近高低 作者:半吐云 分类: 古典架空 597 人在读
俞庄的老支书俞文钊丢给女婿任颂红一根烟,两人在院子角落的木绣球前沉默相对了片刻,身后三层小洋楼內还传出俞文钊妻子胡泽芬隐约的哭声。“真的非得离不可?”俞文钊眉间额上布满威严的皱纹,女儿女婿这趟是被他软 远近高低全文免费阅读_远近高低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俞庄的老支书俞文钊丢给女婿任颂红一根烟,两人在院子角落的木绣球前沉默相对了片刻,身后三层小洋楼內还传出俞文钊妻子胡泽芬隐约的哭声。“真的非得离不可?”俞文钊眉间额上布满威严的皱纹,女儿女婿这趟是被他软磨硬泡回来的,打同村人口中才听说这档子闹心事让俞文钊的脸面很是挂不住。“她铁了心,我没法子。”任颂红夹烟说话挺肚子的态势在别人面前气宇轩昂,但在老丈人面前却刻意收敛了得意——由不得他不得意,三十六岁就已经当上了邻县的县长。当年俞文钊可是左看右看他不顺眼,加上他家是全村远近闻名的困难户,就算他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成了乡政府的科员,可俞文钊总觉得自己医学院毕业的独生女值得更好的。磨了三年、等到女儿俞晓敏肚子显了形、恰巧任颂红那时被提拔为正科级,他才勉强答应。但条件是孩子随他们家姓。结婚才十年,孩子的个头都窜大人胸前了,俞晓敏却和任颂红闹起了离婚。他们人前一个是市中心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一个是堂堂的县长。可回家就撕脸抓头发、摔碗砸瓶子,闹了快半年,终于把离婚提到了日程。“她铁了心?你要是顾家点,她怎么会想到这一步?彩彩才不到十岁啊!”俞文钊管他面前是哪路县太爷,首先就骂任颂红,“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外面有了?”如今改革开放都快二十年,香港回归都指日可待,别说县城里或者城市中,单他们俞庄里都有好些乍富起来的男人在外面不清不白,他不信身为县长的任颂红就没那档子破事。任颂红像被踩了尾巴,砸下烟头在地,扬眉正色,“爸,你可不能乱说。你以为我想离?我这要换届提拔的时候,闹出离婚你以为我脸上有光?”“爸,敢情你不赶上提拔的事儿就能安心离了?”身后响起稚嫩的声音,翁婿俩一起扭头,十岁的俞任不晓得什么时候溜到了木绣球树后,手里还捧着本书。俞任不仅姓氏不随任颂红,长相脾性也一点没随他,尤其那张嘴已经得了俞晓敏的六七成真传。年轻那会儿的俞晓敏面容娇俏,虽然牙尖嘴利,任颂红愣只觉得那是少女直性子,满满的天真可爱。人到中年俞晓敏的嘴越发不留情面,脸也愈发的横肉毕现,任颂红就觉得那是尖酸刻薄。俞任扎着马尾辫,白皙的小脸加清秀的五官很让外公喜欢,一张嘴却让老头受不住,“爷爷您也别劝了,由着他们离吧。我爸不回家还好,回家他们就打打闹闹的,妨我学习。”俞任随了俞文钊的姓,从小习惯了喊“爷爷”,而对于自己父亲的父亲,她喊“任爷爷”。任颂红不自在地别过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那大人的事也别落小孩子眼里。”俞任收起手里的百科读本,走到父亲任颂红面前,“爸,您说是吧?”任颂红的县长脸顿时快垮下,下一秒他撑住,眼睛瞪了起来,对上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却说不出话——他和廖华的事儿被俞任撞到了,尽管那是两年前,但那会儿八岁的俞任已经懂事。“什么事?彩彩你告诉爷爷。”老支书俞文钊也敏感地发现了什么,要孩子说明白。“没事儿,就我爸我妈老吵架。”俞任往屋里走,像想到什么,回头继续盯着任颂红,“爸,别考虑我,我同意。”如果说,姓氏长相性格都不随自己的女儿从出生就和自己结了梁子,那么这一回劝离就是她和任颂红结下的第一桩大梁子。任颂红从口袋里抓出烟,哆嗦着倒了一根,却撒了满地都是,他眼睛微微红了,看着老丈人,“爸——”他哽咽住,咽下气声后又叹,“这孩子,哎。”他和妻子在家闹翻了天时,俞任从开始会劝架到后来漠然地关门不理睬。他也试探着问过女儿,“爸爸妈妈你愿意跟谁?”“我谁都不跟,我和爷爷奶奶过。”俞任的回答让任颂红无奈,真不晓得这冷心冷肺的玩意儿随了谁。但今天她竟然当着老丈人的面挑明了支持离婚、还若有若无地点一下“大人的事”,被戳得心惊肉跳的任颂红又觉得孩子说阴阳话的天赋似乎也随了自己。大人们一地鸡毛还没清理干净,俞任就下定了决心——她才不想在市立一小继续读书,她是爷爷奶奶带到八岁的,被父母接到城里时,俞任觉得自己总也融不进去新集体。于是这次暑假回来,俞任一闹二哭三耍赖,加上俞文钊狠下了心,说“我家能出第一个大学生,也能出第二个”,她终于留在了俞庄。这也让俞任和自己的亲妈也结上了梁子。怀胎十月、吐了半年才生下的孩子竟然不愿意和自己过,俞晓敏百思不得其解,“我是亏了你吃还是穿?我又不打不骂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十岁的俞任哪里懂得什么才是“良心”?她只是听怕了屋外的噼里啪啦和歇斯底里。妈妈俞晓敏吵架后惯常躺在床上一天不下床,爸爸大概会到那个女人家里吧——两年前她提前放学回家,父母卧室里的古怪声音戛然而止,那个女声肯定不是妈妈。这事儿她在妈妈外出学习归来后提了,任颂红坚决指天画地发誓孩子瞎说,她则被妈妈私下里再三逼问,“你再想想,那女的长什么样?”俞任真希望自己没撞上那件事,也后悔自己和母亲说了,那个家变得阴森可怖似乎是自己的错。所以她绝口不再提爸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柿子红了时,俞任已经转学到俞庄小学三个月。老支书起初担心孙女回乡下后不适应,每天几趟接送都要亲力亲为。后来发现俞任如鱼得水,很快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每天在学校里也挺开朗,就逐渐放下心。但学校老师的告状却越来越多。俞任在课堂上纠正英语老师的发音,说老师发音错误,“W”发音不是“大不留”,“V”的发音下唇有震动感觉而不是“喂”。初中文凭、民办教师改制过来的英语老师当即沉脸,说“老师怎么教你就怎么学!”俞任梗脖子再三争辩,“老师就是念错了!”还站起来对全班鼓噪,“你们来,跟着我念正确的——‘w’,‘v’。”俞任在班上威望甚高,说一不二,一群孩子睁着懵懂的眼睛,被小老师带着念,“‘w’——‘v’——”而暴脾气的英语老师管你老爷子是村支书还是老爹是县太爷,哪里能容忍自己一亩二分地被个孩子如此糟蹋,她左右开弓赏了俞任两巴掌,俞任哭着收拾了书包就往家里跑,瘫在院子石榴树下就是不愿意再回学校。老派的村支书笃信一个理:老师的话就要听,和党的话必须听是一样的硬道理。打完孩子又后怕的英语老师也上家里向老支书赔不是,走前再委婉劝一句,“这孩子这性子……真怕以后吃亏。”这句算是说到了俞文钊的心里:女儿俞晓敏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导致现在离婚被人取笑。孙女性子直不是坏事,但是嘴巴要是管不住那以后就会坏大事。“丫头家的,脾气不能养得太大,嘴巴不能不严,要不难收拾。”他自问以往对俞任太宠溺了,最终宠出了她这身坏脾气。正当老爷子板着脸训斥俞任“老师怎么可能错?你在城里才学了两年,老师教了多少年”时,和俞家一路之隔的院子传来婴儿的哭声,俞文钊脸色刹时白了,他一拍腿转身,嘴里骂着,“这狗-日的俞开明,说流了还是生了!”俞任一时不用回学校,耳根子也变得清净多了。她爬上二楼看着俞开明家的小院——村里生活得久,她知道这声声啼哭意味着什么。果然不到半小时,在俞文钊的召唤下,村主任、妇联、民兵队长都带着人赶到,乡政府在俞庄的驻村干部也被人从牌桌上喊来,一行人路上就在骂骂咧咧,“狗-日的俞开明,今年的指标卡得这么好,狗-日的还非得在年底闹出个超生的,今年评优发奖都要泡汤。”俞任左手拿着摸上来的梨子,边吃边趴在栏杆上看热闹。一般这种超生肯定要罚款,但听爷爷说过,很多人为了躲超生罚款会跑到外地,或者把家里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等人上门罚款——“你罚啊,这家里啥值钱的你都拿去抵,有本事把老子全家的命都拿去抵。”俞开明家是无法出现这种叫嚣声的,因为他是天生聋哑,妻子胡木芝则是小儿麻痹症后遗症带有轻微残疾,也是个性子柔和、说话都怕大声的老实人。可老实人偏偏不干老实事,生出老大和老二不说,有心气的聋哑人俞开明还非得追生儿子,第三胎是一个月前胡木芝在娘家生的,今天早上才偷偷带回,且又是个女儿。但俞开明已经和远房亲戚说定,这个孩子要还是女儿就送给他们养。结果取孩子时,胆小老实的胡木芝舍不得了,她死死护着孩子在怀里不愿意撒手,俞开明和她争抢时,孩子被惊醒大哭了起来,随即招来了老支书他们。村主任俞天奇给老支书递了烟后叉腰宣讲政策,“已经宽大到让你生两个了,怎么着?你以为党纪国法是开玩笑的?”俞开明听不明白,胡木芝则抱着孩子低头流泪。一群村领导和驻村干部聚拢到一起重新核对了情况,又和来取孩子的人商量了着什么。而俞开明家围聚的看热闹群众也越来越多。“去去去,都回去都回去——”俞天奇比老支书小两个辈分,和俞任是同辈分的人,年纪却是俞任的四倍,在村里说话也挺有威信,他轰走外面的人后又和老支书耳语了一番,而那个乡驻村干部见此情形却借口去厕所溜开。趴在栏杆上的俞任啃下一大口梨子,恰巧奶奶胡泽芬上楼收被子,她见孩子看热闹看得认真,慈爱地点点她脑袋,“彩彩,看什么呢?”“奶奶,他们在商量把小婴儿给人带走,这样就不占爷爷村里的超生名额了。”俞任正准备奔下楼,没想到后脑勺被奶奶更重地拍了下,“胡说八道什么?你小孩子不懂别瞎说!”“我没瞎说,”俞任甩着手上的梨子汁水,“那两个取孩子的人不是我们村的,他们是拐卖人口!”俞任要冲下楼去救人,岂料被奶奶捂住了嘴拖离栏杆,“什么拐卖人口!那是送养,再说不这么干,你爷爷向上面交不了差!”她跺脚,手上更用力,“你爷爷说对了,你这张嘴啊,得管管了。”
明月落谁家 作者:半吐云 分类: 古典架空 62 人在读
“嗡嗡嗡”的无人机蜘蛛般张开触角朝一张大网飞来,但它对这网似乎不感兴趣,只掠过翘起的网沿就拔高朝后方的公园飞去——东天洇红时,那儿最热闹。除了要做三餐饭的人,没人会对这大网下的“东茂菜市场”感兴趣。 明月落谁家全文免费阅读_明月落谁家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嗡嗡嗡”的无人机蜘蛛般张开触角朝一张大网飞来,但它对这网似乎不感兴趣,只掠过翘起的网沿就拔高朝后方的公园飞去——东天洇红时,那儿最热闹。除了要做三餐饭的人,没人会对这大网下的“东茂菜市场”感兴趣。 “东茂”的管理员老蒋的说,同人不同命,有人退休了在公园玩无人机驱逐-舰模型或者跳舞甩鞭子,有人就还要在“东茂”干个十几二十年。 老蒋目送那只黑色的无人机,朝天空吐出烟圈,他那张胖脸上的皱纹停下了延伸,盯着直到无人机只剩一个黑点,再吐了口痰,“花钱买这么个吊命的玩意儿。”一口老痰激得路过的阿姨面露嫌恶,用道地的吴中腔调话小声骂,“尼阻哦。”(恶心哦) 老蒋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像得了人称赞,摸了把半秃的头,再提起肚子拽拽皮带,夹着烟往市场内走去。 要说市场管理员这个工作辛苦也是真辛苦,起码从早上五六点开市到晚上八点歇市都得有人在。什么蔬菜摊子用假秤被人揭发,猪肉摊子抢生意打架,干货摊子缺斤少两还死鸭子犟嘴……作为对接“三-农”、保障-民生和吸纳-再就业的重要平台,老蒋责任重大,治下不允许“事情搞太大”,“非要惹城管来,我可帮不了的。”因此,人家找他担点责任时称他“蒋主任”。 一句话,城管出面前,老蒋就是“东茂”的话事人。老把式在这儿待了二十多年,说话有份量,吐痰有底气。老蒋隔着大玻璃窗朝这座他熟悉得不能再熟得市场望过去,悠然抽烟时就发现了今天的变化:蔬菜区B07摊位、嘴唇长着一圈厚绒毛的小胡今天没来,就她老公一个人在那儿蔫了吧唧地忙;米面粮油铺位的瘦子老马又对着手机傻笑流哈喇子,他那吊梢眼老婆刚给客人搬了两桶油,正恶狠狠地瞪着老公谨防他又给人家主播打赏四位数;海鲜区的小钱又他爹的不学好,调包了只装了些死虾的黑色袋子充数骗人…… 阳光底下无新事。今天的变化不过是前天、大前天的演化,也不过是平淡生活中不规律出现的规律性杂音。老蒋看了下时间,离约好的九点还差十分钟。他叼着烟走到值班室门口,烟雾熏得他黄牙一咧双眼细了细,在看到市场尽头的鱼鲜区时亮起来——今天“陈家鱼鲜”主刀的是陈将生。 陈将生母女俩第一次在老蒋面前出现办手续时一个落魄不安,一个惊魂不定,因为老蒋劈头盖脸第一问是,“你这个‘将生’是将要出生的将生?还是将军生出来的将生?” 母女俩相似的细瓜子脸同时现出一丝古怪,后来是陈将生说,“将要出生的意思。” 嘿,怪有意思的。你都生下来二十□□年了,家里取这个名字是怕你养不大?老蒋那时觉得陈将生不像是开鱼铺的——他在“东茂”浸淫二十年,谁家生意做得久?谁家不踏实?谁天生一把肉刀营生的命都能靠一双老眼识别,他观相观出了职业嗅觉。 就陈将生这双有些肿的眼泡,细长脸细长鼻管和苍白的肤色,老蒋直觉她适合卖甘蔗火龙果。陈将生肤色样貌算干净,实在没什么刮鳞片肉的利落劲儿。 陈将生家的鱼店开业第一天比老蒋来得还早,据说四点半时她家店铺就热闹了起来。不像有些店家装些红灯□□,好修饰下肉质颜色,陈将生头顶一粒LED灯,白光柔和,烘热了她扎得平整的头顶。一根根发丝在光线下蹿出,再随着陈将生手里那把大菜刀颤动。 老蒋也是从那天开始觉得自己老眼看错了人:陈将生杀鱼是把好手。 老资历的卖鱼人都瞧不上那种长窄的日式刀,而是一把菜刀闯荡江湖。一手摁住淡水鱼的头,刀背狠准拍下,鱼就晕厥。要是拍两下,可能因为杀鱼人不小心不专心。拍三下五下就没旁的理由了,那是妥妥的新手。 陈将生是妥妥的熟手巧手加狠手。那刀把像黏在她掌心,刀背扣下砸晕了鱼,手腕一抖再斜着倒刮鱼鳞,翻滚的青白灰黑鱼鳞争先恐后压着刀刃滚出。再偏转手腕开肚挑出内脏摊到一旁,最后提刀向鱼头,两面用刀刃尾迅速搠入带出鱼鳃。短短几十秒,那条鱼就从再也没醒来,伴着“哗哗”水流冲洗干净后扔给她妈装盒打包。 老蒋像欣赏了一场精彩的技艺表演,无奈演员本人对卖个好儿丝毫不感兴趣,她不理会老蒋,依旧垂着略肿的眼泡捞起另一条鱼继续工作。 咳了声,老蒋忍住一口老痰,问陈将生,“看不出来嘛,做这行多久了?” “两年。”陈将生简短地回答,撩起双眼皮见老蒋不大信,“在永辉。” “哦,那怪不得。”干活儿上手的本质在于练习量要大,普通人在超市的杀鱼房锻炼个把月就开始上路了,能待两年的确是熟手。 但是陈将生杀鱼又多了点女孩子的纤细味道,老蒋是个粗人不假,但偏还喜欢看陈将生的熟练从容。以前这个鱼店摊位的老板是个一米六高的矮瘦子,自从得了糖尿病就拿不住刀。就算他拿得住刀时,杀鱼也杀得特别用力粗野,勾着肩膀狠狠砸鱼头时像碰上了八辈子的仇人。所以自从他挂起胰岛素泵,“东茂”里卖蔬菜瓜果的人说这是杀生太多的报应。 等人的当口,老蒋咬着烟背着手又往鱼鲜区踱步,来到陈将生店门口,增氧机的“嗡”声比刚遇见的无人机吵多了,鱼池水面的泡泡串串浮沉,鳊鱼草鱼鲈鱼条条精壮,一看就不是用药物人工傻催出来的。再看隔壁翻白眼的鱼店,有几条鱼已经趴在池底无精打采,看起来像得了水霉病,由不得生意不好。 陈将生有个把礼拜没露过面,问她妈,说是回老家办点宅基地的事儿。 现在人回来了,面对排队等鱼的买主,她正穿着加厚牛筋的青色防水围裙,踩一双亮堂堂的白色雨靴行云流水地杀鱼。那双鞋面虽粘了点儿鱼血,但按照她在超市杀鱼房里养成的习惯半天就会冲干净。再说,陈将生就缺这点儿鲜红的颜色陪衬下。 “回了呢?”老蒋两指从嘴上夹出烟,关切地问他治下杀鱼杀得最好的租户。 “嗯。”陈将生面上向来少见客气,倒是她妈潘阿姨热情,人还在里面打包鱼,就放下手里活儿出来和老蒋打招呼。 “你们忙。”老蒋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客套两句显得太突兀,“我等人等着无聊,西头的店铺租出去了。” 陈将生和潘阿姨齐齐看向西头那间卷闸门拉下、门头开始吊歪歪的旧店——“东茂”也有风水一说,那间邪门,就算在农贸市场最兴盛的前些年,也是开一家倒一家:北有哈尔滨酱大骨、南接肠粉、西迎抄手、东卖馄饨,通通开不过半年就歇业拉倒。 只倒闭关门还好,这店面还连累了二十年前的租客得了肺癌、十五年前的租客家里一场火灾、十三年前的租客直接就倒在店里,人上了救护车就不行了……至于最近卖海产的租客碰上了疫情,在老家封了两个月后才回了摊位,赶上“冷冻带鱼携带新冠病毒”的新闻,生意一落千丈,这都关门三个月了。 这年头,对接“三农”、吸纳就业和保障民生的不只有菜市场,还有满街蓝的黄的,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背心印条袋鼠大嘴怪什么的骑着电动车呼啸而过,后备箱里塞着包装齐整、卖相诱人的各种蔬菜水果海鲜肉类,好些价格还比菜市场便宜些。 菜市场吸引的多是中老年人,秉持“新鲜便宜”和“眼见为实”的老观念,天天早上七点来赶早,或者下午六点赶个晚市,买点不晓得倒了几手的新鲜食材回家。南方人买东西讲究实惠,加上没品尝过北方冬季彪悍的长度和武汉封城数日的极端体验,都爱两只西红柿、两颗洋山芋、半块老豆腐再问老板要一小把葱。需求大多是这样零敲碎打的,“东茂”的生意也就不死不活的。 每天都有人动心思要回老家,要转行,要转租店面铺面……难得一个瘟店面出租出去了,都让这里的人好奇,“做什么的?” “卖年糕豆腐的。”老蒋回答时眼里还有丝骗人上岸的愧疚,他摸了头,“哎,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 “蒋主任,有人找你。”农贸市场的保洁员赵叔远远地喊,身边还站着位婷婷袅袅的人。 老蒋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八点五十八分。”应该没错,但看着不像。 他老远朝那人喊,“是贺蔷贺小姐吗?” 那人点头了,老蒋这才睁大眼朝值班室走去。这时他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杀鱼杀得上手的陈将生在客人的注目下举起了血淋淋的手,再是她妈妈潘阿姨的声音,“怎么切到手了?” 老蒋回头,发现陈将生呆呆的,手指头滴着不晓得是鱼血还是人血,倒是那双肿眼泡有了精神,她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又不是我害你切到手的。”老蒋心里想,还是指挥道,“有碘酒不啦?我那里有,赶紧洗一洗伤口,我去拿。”他觉得陈将生不对劲,眼睛似乎看着自己,又像飘向远方。 老蒋回头,重新看约好九点的新租客,边走边打量着对方,“哟呵。”瞧脸,老蒋二十几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女的绝对不是卖年糕豆腐的。 再走近点,老蒋心里摇头,“奇了怪,看不透是卖什么的。” 贺蔷只是托人和管理处打过招呼,和老蒋微信里有过数次联系。老蒋已经看清了她,并且看了足足八遍,心里冒出个念头,“管她卖什么的,这家店轻易倒不了。”
最新更新:第9章 第 9 章
一见喜 作者:半吐云 分类: 仙侠 49 人在读
在考公考研之间连续横跳四年依旧失败的严珑在镇口撞上了表面衣锦还乡实际失业大半年的前房产中介王砚砚的车,从小不对付的两人勾出双方家庭的陈年怨仇……两个家长口中的“窝囊废”却慢慢增进了了解,滋生了友谊,更揭开丰华镇藏着的跨度八十多年的秘密。
最新更新: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