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别哭

顾钦辞拖着行李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落起了小雨，他抬头看了眼天，随后迅速钻进了计程车。“师傅，去雁大附属第一医院。”顾钦辞说道。司机笑着答了声“好嘞。”从后视镜瞄了顾钦辞几眼，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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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钦辞拖着行李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落起了小雨，他抬头看了眼天，随后迅速钻进了计程车。

“师傅，去雁大附属第一医院。”顾钦辞说道。

司机笑着答了声“好嘞。”从后视镜瞄了顾钦辞几眼，像是想搭话，但却被顾钦辞戴耳机的动作打断。

耳机内传来悠扬的歌声，顾钦辞靠在车窗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昨晚他拍夜戏到凌晨三点，结束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雁城，除却飞机上眯了那一小会儿，他根本没睡上什么觉。

而让他急匆匆赶会雁城的原因，是一向身体不错的徐女士忽然晕倒住进了医院。

徐女士是顾钦辞的母亲，如今年过五十，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打的了麻将跳的了广场舞，平日里看起来身体十分硬朗，昨夜晕倒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今天周一，但医院看病的人仍旧不少，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顾钦辞不大喜欢来医院这种地方，大多数的悲掺着少量的喜，一路过去什么人都有。

徐女士住在外科楼二十一搂的骨科一病区，至于晕倒为什么进了骨科……

顾钦辞也是听他爸解释了一通后才明白怎么回事。

徐女士热爱她的广场舞事业，作为广场舞一姐的她昨晚甚至是连晚饭都没吃就挥舞着扇子出了门，结果半路低血糖晕倒，老人家骨头脆，经不得摔，就这么折了一条腿。

回想着电话里他爸无奈的语气，顾钦辞觉得有些好笑。

脚步还没到病房，才在走廊顾钦辞就听到徐女士那没心没肺爽朗的笑声。

先闻其声不见其人，是他妈一向的风格。

合着身后有病人家属叫着“谢医生。”的喊声，顾钦辞踏入了病房，“妈。”

“诶呦。”徐女士看向顾钦辞，佯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什么风把我家大少爷吹来了啊。”

顾钦辞和徐女士有段时间没见了，要不是徐女士住院，估摸着他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也难怪阴阳怪气心生抱怨。

“妈。”顾钦辞笑得有些无奈，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去握徐女士的手，“我这不是来了。”

一旁同住病房的病友看着两母子，盯着顾钦辞的脸看了一会儿，笑着开口和稀泥，“哦呦，小徐，这是你儿子啊，长得可真俊啊。”

徐女士的注意力这就被转移了过去，“是吧，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钦辞听着两人的话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个苹果削了起来，只听两人不知怎么从外貌讲到了年龄，画风变得愈发奇怪。

“诶，你家儿子谈对象没有啊？”

手中的刀顿了顿，顾钦辞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没呢，年纪还小。”只听徐女士笑着打哈哈。

可对方显然没听出来话语中的敷衍，“二十七不小了啊，我们像他这个年龄的时候孩子都打酱油了！”

“那他哪能和我们那个年代一样。”徐女士仍旧想移开话题。

“小徐啊，我看你就是没有危机意识，男孩子越早结婚越好。”对方仍旧絮絮叨叨，“我家女儿和你家儿子年纪差不多大，你看要不见一面看看合不合适？”

徐女士话到这显然有些急了，“诶，你刚才不还说你要把你家女儿介绍给医院的那个谢、谢医生？”

“谁要把女儿介绍给我？”徐女士的话音才落下，就有人接了她的话。

只见他们口中的谢医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身着白大褂，后面还跟着几个拿着笔记本的实习生。

空气都仿佛在此刻凝滞，而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顾钦辞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面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拿着刀的手攥得骨节都泛了白。

“没有，我是想把女儿介绍给小徐的儿子，谢医生你不知道，小徐的儿子长得可俊了。”

而随着这句话的说出，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那本坐在角落毫不起眼的顾钦辞身上。

目光如炬，让顾钦辞不得不也抬头看去，而也因此，他看到了那张熟悉且陌生的脸。

那张记忆中少年神采飞扬，眸中带着光亮意气风发的脸，它褪去了青涩的外衣，包裹上了顾钦辞未曾见过的成熟，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再次出现。

谢栒。

喉结微动，顾钦辞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谢栒比他更快一步。

只见谢栒盯着顾钦辞看了几秒，随后垂下对视的双眸，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说：“徐阿姨的儿子，是很俊俏。”

很淡漠的客套话，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家属的云淡风轻，一句好看是顾忌对方面子的答案，听不出几分真心。

攥着水果刀的手徒然松开，那郁结在心中的所有似乎都随着谢栒的这么一句话消散了个干净，顾钦辞嘴角扯出个有些勉强的笑，也垂下眸子，不再去看了。

也罢，想必分手多年的前男友，再见面也本就没必要相认。

话题就这么带了过去，谢栒带着学生继续查房，而顾钦辞则继续削着苹果。

苹果皮一点一点的被削成长条，顾钦辞从来没有觉得一段时间如此漫长过。

他的耳边全是谢栒和学生交流的声音。

“她这两天有点反复发烧，抽血化验看看有没有发生感染。”

“手术伤口有点红，预防伤口感染，换药的时候注意点，另外嘱咐家属注意周边皮肤卫生情况。”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每句都灌入顾钦辞的耳中，让手中削皮的刀都变得迟钝。

终于，在苹果皮彻底断在了垃圾桶里，谢栒的查房结束。

他带着一队学生扭身准备离开，似乎走得毫无留念。

而就在顾钦辞一颗心准备放下的时候，谢栒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了。”

所有人茫然的看向谢栒，只见他缓缓扭过头来，直勾勾盯着顾钦辞，说：“顾先生貌似是艺人，虽然不太红，但是出于工作考虑，建议暂时还是不要谈恋爱为好。”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栒说完这话还看了眼病房内打算把女儿介绍给顾钦辞的阿姨。

而听着这话的顾钦辞显然愣住了，他没料到谢栒会突然说这个，又或者说，他没料到谢栒会知道他的工作。

毕竟，作为艺人的顾钦辞并不合格，从业近五年，还糊在三十八线，靠着跑些剧组龙套得以温饱。

虽说是事实，但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刻薄，落在顾钦辞耳中，刺了耳，疼的却是心口。

“劳烦谢医生提醒。”顾钦辞有些木纳的开口道。

谢栒没再说话，只似是嘲弄般轻笑一声后，便彻底抬步离开，头也再未曾回一个。

自打谢栒出现后，顾钦辞便再也无法安定的坐着，他心神不宁的陪着徐女士聊了会儿天，可徐女士到底是他妈，只皱了皱眉头都能看出他是怎么样的情绪，便找了个借口赶他走了。

走之前徐女士拉住他的手，面色带着几分担忧的跟他解释，“妈妈不知道谢栒是这儿的医生，知道就不会让你回来了。”

顾钦辞听着她这解释心里反而过意不去，扯出个笑容反手拍拍徐女士的手背，似是安抚般的小动作，说：“没事，我知道，也都过去了。”

说罢，顾钦辞便逃也似的离开。

他知道徐女士说的是真的，医院那么大，她昨晚走的又是急诊入院，接她的是值班医生，她哪能去知道隔壁床阿姨口中的谢医生就是谢栒。

雁城就那么大，人总不可能躲另一个人一辈子。

但哪怕如此，有些人一相遇，就注定了一场心上的兵荒马乱。

顾钦辞本想快些逃离医院，但却不想一出门就与谢栒迎面碰上。

脚下步伐一顿，他们对视一眼，顾钦辞迅速收回视线低下头打算离开，可现实总事与愿违。

“顾钦辞。”谢栒叫住了他。

这是顾钦辞最不愿意也最不想发生的事情，他宁愿谢栒就那么配合着他装作不认识，可惜谢栒不愿意。

“嗯？”顾钦辞抬头看去，脸上挂着虚伪且体面的笑。

“你是打算一直装作不认识吗？”谢栒说，“近十年不见，你倒是变得没出息了许多。”

是没出息。

顾钦辞心中想着，但觉得没出息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站在这被谢栒逼问。

“没有装作不认识。”顾钦辞笑着说，“只是老同学十年不见，记不清脸也很正常，是我的问题。”

“老同学？”只听谢栒嗤笑一声，仿若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顾钦辞，谁是你老同学？”

“我是你前男友。”谢栒一把将顾钦辞拉近，“你忘了我可没忘。”

没有什么是比把所有不体面都揭露在台面上更糟糕的事情了。

很显然，谢栒记得顾钦辞希望他不记得的所有。

“那你就自己记着吧。”顾钦辞脸色冷了下来，他一把推开谢栒，侧身想要离开。

然而谢栒却又拉住了他，他抓着顾钦辞的胳膊，听不出什么语气的问：“你还在写歌吗？”

顾钦辞听着这话身子僵了僵，一直维持镇定的脸几乎快要败下阵来，他垂下眸子，手微微颤抖着，说：“早就没有了。”

他没去看谢栒的脸色，却是知道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了。

“顾钦辞。”谢栒说，“原来这就是你当初义无反顾离开也要坚持的梦想。”

“不过如此。”

话语间的嘲弄之意不必遮掩，而那隐约的失望才是最戳人心的东西。

顾钦辞无话可说，他再也没做任何停顿，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一切都糟糕透了顶，包括这天气。

出了外科楼大楼入目先看到的就是那倾盆大雨，仿若这天豁了个口子似的往下倒，浇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

顾钦辞仰头看着这天，随后看向那雨水溅湿的台阶，他伸出一只脚，足尖点了点水坑，白色的帆布鞋就灰了一块。

他记得，那年的雨也是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