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不是人

夏天，七月，高考之后，暑气蒸腾。燕城，新舍区，某老旧小区的一间房内。这是一间较为逼仄的两室一厅式居所，装修布局都较为老旧了，家具也都上了年纪，却被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没有空调，布沙发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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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七月，高考之后，暑气蒸腾。

燕城，新舍区，某老旧小区的一间房内。

这是一间较为逼仄的两室一厅式居所，装修布局都较为老旧了，家具也都上了年纪，却被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

没有空调，布沙发旁边的老旧电风扇“嗡嗡”的转着，带来夏日唯一的凉意。客厅里，一个少年正在认真的擦茶几。

汗水浸湿了上衣的白背心，被濡湿的刘海紧紧贴在额头上。他不在乎的抹了一把额头，继续热气腾腾的清理。

他叫姜汜，刚结束高考。

而大热天的，他努力打扫卫生，倒也不是多么勤劳。要是可以的话，他也想回床上躺着吹吹电风扇玩玩手机，或者找个地方蹭空调。

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有客来。

重要的客人。

——姜汜是个天师。

说天师倒也不也确切，因为他和“天师”之间，还差了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契鬼」。

天师眼中的世界，和普通人眼中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世界分为两层。一为浅，一为深。活人生存的世界是浅层世界，这里是物理的、科学的、没有非凡能力存在的。

而深层世界，就如同浅层世界的倒影。那里拥有和浅层世界一模一样的地理和建筑，但样子完全不同。深层世界是残破的、诡异的，那里永远妖鬼横行，永远被血夜笼罩。

两层世界之间，由“界门”连接。

浅层世界是有鬼的——都是从深层世界经由界门来到人间的。但是浅层世界的生命，却无法去往深层世界：在迈入界门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就是灰飞烟灭。

在遥远的最初，人类对拥有不科学力量的鬼怪毫无办法。后来，有先贤发明了“契鬼术”，让活人成为鬼的寄体，利用鬼的力量，来对抗其他恶鬼。

这一类人，被称为“天师”。

画符也好，布阵也罢，还有其他种种玄术——同样的事，由天师和普通人做来，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普通人是科学的，画符和画一张画没有什么区别。但天师在契鬼后，就成了“异常”的一部分，从而拥有了利用不凡的力量。因此，天师画出的符箓，才有相应的效果。

绝大部分天师都是在师长的帮助下与鬼结契，才能正式踏入玄门。但姜汜不一样。他没有契鬼，就已经拥有了“不凡”。

因为他生来就能看见鬼。长大一些以后，他甚至觉醒了可以随机掉入深层世界的能力。

这大概是人类的奇迹：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活人能踏入深层世界。但对姜汜而言，这却是最大的不幸。

年幼的姜汜在人鬼之间挣扎求生了多年，才被他的师父捡走，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姜汜的师父，自然是个天师。

在姜汜的印象里，师父也是不是个多么厉害的天师，不怎么靠谱，整天带着他挨饿。但她是个好人，她说他天生的鬼眼，不是怪物，是天才；她让他上学，教他做人。而且在师父的帮助下，他也控制住了失控的“能力”。

在师父的带领下，姜汜学了不少玄门术法：但他终究没有契鬼，能使用的只有小部分。所以，他只能算个“半吊子”。

对此，姜汜并不着急——他喜欢普普通通的过日子，至于其他的，那不是还有师父在吗？

然而，不幸总会发生。

就在半年以前，师父的契鬼失控，吞噬了她。姜汜虽然悲恸，但度过天昏地暗的那几天后还是坚强的生活了下去——现在想想，师父的印象，也逐渐模糊了。

如今姜汜在人间，称得上一句“举目无亲”。但他还想活着，想好好活着。

所以他需要一些机会，在世界上找到自己的立足点。

而现在，机会就要来了。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天晚上，他像往日一样在家画符。奈何七点小说网站最近新发表了一篇灵异惊悚文，姜汜翻了几页就拔不出眼睛了，着迷的很，根本放不下。

他是很喜欢看小说看动漫的——因为他这样倒霉又奇葩的经历，在小说里居然找到比他更惨的人，还一抓一大把！而且人家也不像他这样的小平民，人家活的分外精彩。

而他新看的这篇文，主角开局就是逆风局，但是他突破了自己，和鬼怪达成了共识。对姜汜来说，这是很有代入感的事——因此他看的更着迷了，连画符都不专心了。

右手朱笔，左手手机。等看到上瘾的地方更是只顾上点屏幕翻页，右手机械性的写写画画。等他从小说里的惊险内容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画废了一叠纸。

前面几张还长了个符样，后面却写满了小说主角的名字。

姜汜：……

他好不容易攒的朱砂和符纸！！

心痛的无法呼吸的时候，诡异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砰、砰、砰。

姜汜愣了一下，缓慢的转向窗户的方向：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在规律的撞击他的窗户。

寂静的旧房间，灯光惨白的照着。灯光之外，是一片的黑暗。桌子上是散乱的朱砂符纸，上面扭曲的写着一个同名字。

而房间里，有规律的“砰砰”声从窗外传来，从稳定逐渐变得急躁。

“砰砰砰砰砰！”

少年咽了一口口水，紧紧盯着合着的窗帘，缓慢的站起身来，右手摸索着探到桌边，抓住了倚着桌子的桃木剑柄。

他家住六楼，能这么规律敲门的……肯定不是什么人类。而他还在外面贴了符箓，普通小鬼也不敢来犯。所以外面的……

是鬼。

而且是个大家伙。

姜汜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刚刚看的小说内容在脑海中反复出现。

人类最大的恐怖是未知。

姜汜见过的鬼怪多的数不清，几岁的时候就无数次和厉鬼斗生斗死。但这一刻，这拼命的撞窗声还是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遁入深层世界——虽然深层世界都是鬼怪，但好歹是熟悉的鬼……

要知道，鬼回归深层世界需要界门，但姜汜不用，他只需要一个念头。

正在犹豫是拼一把还是逃跑的时候，姜汜握在左手的手机突然铃声大震！

少年瞳孔骤缩——他没开声音啊！

蓦然转头，刚刚还满是广告的盗版小说网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满眼的红。一个诡异的白色纸人在红底上拼命的扭着：“你的邮件到了！你的邮件到了！”

姜汜手一抖，手机掉到了桌面上。

脱手的手机还在响着，声音配合着诡异的撞窗声，越来越大。屏幕上的纸人扭动的愈发疯狂，仿佛要跳出屏幕一般。

该死，这就是看盗版小说的代价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老天啊，你一定要保我一命，我以后再也不看盗版小说了！

深层世界也很危险，毛骨悚然的姜汜衡量了一下，骂了一声，握紧剑柄，咬牙冲向了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天雷……呃？”

一句引雷咒没有念完，姜汜看着窗外的东西，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

窗外，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正在“砰砰砰砰”的拼命撞着窗户。它身后还背着一个大信封，身子都给压歪了，现在正因为进不了窗门急得不行呢。

姜汜默默看了它三秒，安静的给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小纸人顿时停止了撞窗户的无脑行为，顺着那条缝费劲的爬了进来。

姜汜看不过它慢吞吞的移动，无言的伸手把它拎到了眼前。桌子上，姜汜的手机也不响了，屏幕也不红了，又变回了他的盗版小说页面，页面上的广告正在快乐的闪着。

姜汜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只能心情复杂的接过小纸人递给他的信。这小家伙好像松了一口气，给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啪叽”躺下不动了。

——原来是只纸信使。

姜汜叹了口气，从碟子里沾了一点朱砂，点上了纸人的额头，对它念到：“谢君劳碌，以此为酬。”

纸人顿时蹦跶了起来，快乐的转了几圈，然后躺下不动了。

姜汜知道，它的主人附在上面的力量已经回去了。

跟一个小纸人斗智斗勇了半天，姜汜心累的倒在椅子上，拆开了这封纸人历尽辛苦才送来的信。

信封很正式，上面手写了“姜汜先生亲启”。

“姜汜先生：

“非常抱歉打扰到了您的假期。

“望周知，我处已了解您的基本情况。您为人纯善，乐于助人，能力出众，待人和善，待鬼温和而不失底线，是年轻代难得的优秀天师，十分符合我处录取标准。

“我处励志于守护人间太平，与恶鬼对抗已有数百年。处内人员上千，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更有无数编外人员。考虑到姜汜先生可能会继续学业，我处讨论后决定，希望聘请您成为我处兼职行动成员。

“具体事务，三日后上午十点，也就是辰历167年7月6日上午十点，将有员工前去与您接洽，望您认真考虑。

“再次向对您的打扰致歉。

“——国家反封建迷信专项事务行动处”

落款下面，还有一个红色的星星圆章。

姜汜：……

拿信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反封建迷信专项事务行动处”会一口一个“鬼”“天师”“能人异士”啊！而且你们送信的方式也太阴间了吧！

这怎么就找到他了呢？他不会是卖符被上头的人发现了吧！！话说原来国家还有这种组织吗！“为人纯善”，这不就是说他傻吗！！这这这……

怎么他傻这样的事，连官方组织都知道了？！那他装老头给在陶陶网给人算命官方是不是也知道了啊！！

姜汜抱头崩溃了一分钟，然后飞快的收拾好了心情。他把信又看了一遍，然后认真思考了起来。

哎，毕竟，社死这种事，只要没脸没皮，就不会被伤害了。

姜汜想了下，觉得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要是哪个诈骗组织能把他的秘密都查出来，然后用这种方式送信，还要登门拜访他，那……那他就认栽吧。

他回顾邮件的内容，似乎有录取他做正式成员的意思。因此他决定慎重的对待这一次见面——不管要不要接受这份招揽，和国家正式组织打交道都是必要的。

当然，万一来的是不怀好意的人，姜汜也并非是毫无自保之力的孩子就是了。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少年呼出一口热气，收起了抹布，心满意足的看着闪亮的玻璃茶几。

去冲个澡，再泡个茶！加油啊姜汜，这次要是成了，你就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