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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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散了》内容节选

第一章“请各位市民朋友有序排队，出示健康码给工作人员后进入医院……”今天是周六，一般周末做核酸的人不是很多，我也还是习惯性的在他们下午刚上班的时候来做核酸，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就像新闻上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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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请各位市民朋友有序排队，出示健康码给工作人员后进入医院……”

今天是周六，一般周末做核酸的人不是很多，我也还是习惯性的在他们下午刚上班的时候来做核酸，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就像新闻上所说的，我们可能要接受与疫情共处的事实，接受常态化的核酸测验，尤其是我作为新闻业人员四处奔波，做核酸变成和吃饭睡觉一样日常的事情。

我边想着家里日用品的数量边往医院外面走，好像抽纸快没了，麦片也快吃完了，还是打电话问问舍友艾艾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我等会回去一并买了。正低头准备拨打艾艾电话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不好意思。”

前面的阿姨被我撞得晃了一下，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她整个人没什么力气一样，身体大半的力卸在扶住她的我的手臂，好像需要我稳稳扶住才能站住。

一个急匆匆的女生从前面急忙走了过来，和我一起扶住了这个阿姨，我才能得以□□去看这个披散着的头发刚刚及肩的女生，她带着口罩，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看不真切，但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谢谢你扶住了我妈妈。”她的声音从口罩传出来，闷闷的听不清楚。

“没有没有，是我刚刚走路看手机撞到了阿姨，阿姨，不好意思。”

阿姨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但一抬起头来，面色实在是很苍白，我和她就一块把阿姨先扶到走廊的椅子上坐着，我去旁边的饮水机端了两杯温水过来给阿姨和她喝。

拿着两杯水慢慢走过去的时候，我才远远地看到了这个头发及肩的女生的轮廓。

最近开始入秋了，虽然气温还是很高，但我怕冷，还是在一众人还穿着短袖和薄薄的单衣的时候就穿上了外套。看来她也是，她穿着黑色的牛仔外套，里面一件打底的蓝色T恤，还有黑色裤子。她还背着看起来有点年头的黑色背包，就和三年前背的包一样。她是齐云清，是我整整三年没见的齐云清。

突然发现这个事实，一下子让我感觉好不真实，我停下来了，害怕再走一步就会醒来，告诉我这是梦。可是即使这是梦，我也还是很想再向她走近一点，看清楚一点。

“借过一下，谢谢。”

一个护士推着装满医疗器材的车从我旁边经过，各种金属器械在铁盘里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往旁边让了道，再抬起眼看往她的时候，她也看过来了，往声音的方向看来。我才跟着她投过来的视线看回去，一步一步走过去，蹲到阿姨面前，把温水给阿姨，再把另一杯给她。

“齐云清，好久不见，我是成溪。”

我蹲着，她坐着，我们的视线基本是平齐的，当视线平齐的时候我才能更好地看清楚她的眼睛，也想让她更清楚地看着我。

“成溪？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她看起来好意外，毕竟医院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相遇地点。

“我住附近，来做个核酸。这位是你母亲吗？阿姨好，我是齐云清的高中同学。”阿姨慢慢喝着温水，听到我自我介绍，抬起头来，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我原本想问她们怎么在这的，但被阿姨苍白憔悴的面色吓到。

“你们是不是没吃饭？这附近我很熟，我可以带你们在这附近吃，还是我打包一些回来或者点外卖？”我已经开始拿出手机打开定位在看外卖。

“不用了，我们现在开车去住酒店。”

“附近哪家酒店，我带你们过去？”

“附近的酒店已经都客满了，我们想回去车上再看看手机定远一点的。”她边说着就扶着阿姨站起来一块走去停车场，感觉她好像也不想讲什么，那我也不会问。就不讲话，也扶着阿姨，拿着阿姨手里的包朝着停车场走。齐云清打开车门，我们一起把她妈妈扶到副驾驶，帮忙带好安全带，她才拐出来。

“谢谢你，今天实在是不方便，我们下次见面再聚。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我直接忽略了她的好意。“你们有就诊单吗？我记得这个医院可以凭借就诊单免停车费，我帮你拿去问问。你先和阿姨在车上休息下，你不是还要看酒店吗？我一会回来找你。”

也不知道是她太累了，没有力气拒绝我的好意，还是我过分热情，她什么也没说，就把就诊单给我了。我拿着就诊单走去停车场保安室问的时候，边回头看了眼车，她看着手机，眉心就没有展开过，再记了下车牌号和车的样子，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停车场的保安大叔说凭就诊单停车费打一折，我先扫了停车场的付款码付了钱，到时她可以直接开出去。走回去的时候我也看了眼常用的预订酒店的软件，这附近我知道的比较好的酒店不是没有房间，就是实在是太贵了，再远一点的酒店又不包停车场。

我走近，看见她还在一脸愁容地看着手机。我站在车前面，隔着车前的挡风玻璃看着她。她看手机实在是太专注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发现我，我也没有挪动位置。直到阳光直接照到了她的眼睛，她晃了晃眼，才发现我。我往前走去敲了敲车窗，示意她摇下车窗，她直接就下车站在我对面。

“凭就诊单车费可以打一折，一天的停车费大概个位数，你以后也记得保留就诊单，我先付了，你等下可以直接开出去，不用再付。”

“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低下头划亮手机屏幕，出现的是预订酒店的界面，我看到界面上的都是比较贵和比较远的酒店。我把我的手机划亮也放在她手机旁边，也是预订酒店的界面。

“我看了这附近的酒店，我住过的比较好的都没有房间了，远的基本也没有停车场。”

“那我再想想办法，谢谢你，小溪，麻烦你了，等下告诉我停车费多少钱，我转给你。我们下次再见。”

她说完看着我等我的回应，我没说话，上前扶着车门。前面这么多对话，她基本都是看着阿姨或者看着手机，我也基本都是看着阿姨，看着车，小心走动，没能和她对视。现在她看着我，我才能清楚看到她眼皮沉甸甸的，眼睛下一片乌黑。刚刚在医院和她对视的时候，可能光太亮了，或者是我太惊喜了，都没有发觉。

“齐云清，你看，医院附近的酒店一般是不好定的，我也看过了，没有合适的酒店。你看，你和阿姨这么累，现在快下午三点了，你们看起来也没吃饭，先去我家休息好不好，很近的，我来开车就好了。”

我放缓了语速，想着很多理由说出口来说服她，不想让她对接受我的好意感到为难。她看了看在副驾驶疲惫得闭目养神的阿姨，抿了抿嘴，轻轻点了头，但表示还是她来开车，我导航就好了。我走到后座去坐，后座也放了两三个袋子，东西有点乱。

我很小声地导航，齐云清开车很快很平稳，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我住的小区停车场。因为我和艾艾工资还算可观，就一起狠狠心在我和她的公司中间地带租了一个两房一厅的小区房。阿姨经过短暂的闭目养神，感觉精神也好了很多，不用我们扶，和我们一起下了车上电梯到了家里。

我拿钥匙开了门，从鞋柜里拿出了拖鞋给阿姨穿，家里不常来客人，拖鞋不多，只多备了一双。我就穿着艾艾的，让齐云清穿我的，把东西放到沙发上后给她们端了两杯热水。

“我中午用一些药材煲了鸡汤，我热一下，很快就好，你们先休息会，厕所就在这里。”我大概指了一下厕所的方向就去厨房热汤了。

在热汤期间，先给艾艾发了消息说了声齐云清和她妈妈在我们家，然后停下来又斟酌了一下词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假如我让齐云清和她妈妈住在我们家，艾艾介不介意。放下手机，汤还没滚，我转身看着坐在客厅有点拘谨的齐云清，她又是皱着眉头看着手机，一言不发。

我把两个碗盛满，准备一个一个拿出去的时候，齐云清走过来拿走另一个碗。齐云清和她妈妈道了声谢，就安静地吃，中间齐云清和她妈妈简单介绍了一下我是成溪，我们两是高中同学，是小汪的朋友，她妈妈听到小汪抬起头来，说她见过小汪。

“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们要找酒店吗？假如你们不方便说的话，我能问问你们要找什么样的酒店吗？短住还是常住呢？”

“没事，是我爸最近肠胃不舒服，到我们家附近医院检查说他们不太检查得出来，建议我们去二院检查看看，二院的胃肠外科比较出名。他们看了之前的CT报告，说情况不是很好，要做肠镜仔细看看。今天我们拿了肠镜报告单，医生说要做手术，但是手术档期排到了一个星期后，需要人看护，之前是我妈一个人在看护，她睡医院的小床。我前段时间调休得到了十多天的假，就想找个酒店和我妈一起住，轮流看护。”

“还有就是……”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她妈妈，她妈妈接上了话。

“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前阵子可能有点没休息好，得了感冒，医院因为害怕疫情，就不想让我继续看护。这孩子就想住个好点的酒店，两头跑，照顾我们两。但其实没有关系了，我知道我还好。”阿姨喝了汤气色好很多，但是听出来讲话的时候还是有比较重的鼻音，偶尔也会咳嗽。阿姨面前的碗空了，我问了问阿姨要不要再来一碗，阿姨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走进去厨房，齐云清也拿着空碗进来了。

“你要不也再来一碗？就差一碗就吃完了。”我等不到她回答，就拿着她的碗也盛上了。她轻声说了谢谢。

回到餐桌上的时候，我简单问了问她父亲病情的情况，初步断定应该是结肠癌中期，还能治愈，恢复健康。但是手术确实有一定风险，假如手术不成功，可能未来就要使用人工尿袋来排尿排便，生活会有诸多不便。

听闻自己丈夫重病的消息，又得了感冒，怪不得阿姨脸色这么难看。假如齐云清没订到了酒店，阿姨一个人在家，她跑去看护，估计也不放心独自感冒在家的阿姨，阿姨也不放心医院这边的情况，心累。假如齐云清订到了酒店，两头跑，会有多累。之前做新闻采访，去医院采访时，看到的脸全是疲惫沉重的。重病不仅夺取了一个人的生命，更夺去了身边人的生机，我不想齐云清也变成这样。

我在她们吃完之后，叫她们到沙发去坐，迅速收拾了碗筷，想了想，斟酌了下语句，转过头来。

“齐云清，阿姨，这个房子只有我和我大学好朋友艾艾在住，她现在出去玩了。两房一厅，离医院也挺近的。”

“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这里，我和艾艾一个房间就可以了。我刚刚也和她说了，她同意的。”

“我和她都是搞媒体工作的，我出现场比较多，经常出差。她主要做幕后工作，经常加班，我两也不经常在家，你们在这一点也不会打扰我们。”

“现在阿姨身体不是很舒服，住在这里也比酒店舒服，我们也可以照顾阿姨，你也不用这么操心，两头跑这么累。”

“现在叔叔和阿姨的身体比较重要，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难为情的，没有的事情，你就当租了我们的房间，我和艾艾之后再和你算钱。”

“你看这哪里麻烦到我们，再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脑子一直在飞速运转，说着一个又一个理由，尝试说服她留下来。我记得高中时候，有时候小汪邀请她一块坐自己家的车顺路送她到附近的地铁站，她都觉得在给小汪添负担，即使在小汪的热情下，她还是坐上了车，但一直在道谢。所以我只能让她觉得这一点也不麻烦，让她不要介意。

她看着我，眼睛里面情绪很复杂，双手握着温热的水杯，又看了看阿姨，阿姨微微点了点头。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才开口。

“好，谢谢你，等你舍友回来我们商量下房租吧。”

“小溪，真是麻烦你了，等下你舍友回来我们商量下房租吧。”

“好，没事的阿姨。”

她转身开门下楼去拿东西上来，我问了需不需要帮忙，她表示不用，我就把门掩着。我就带阿姨绕着整个家随处看看，让阿姨和齐云清可以随便用任何东西。阿姨喝完汤精神就好了很多，一直夸我们家很干净，汤很好喝，看厨房应该是很会做饭的孩子。最后带阿姨走到我的房间，阿姨和我换了新的床单，我让阿姨先躺着休息会，我挪一些我的衣物和东西到艾艾房间。

阿姨很热心，帮着我一点点挪，在转移的过程中，我看齐云清来回好几次，拿了好些东西上来。我的东西和衣服很少，没有几次就挪完了，等我拿最后一堆东西安静地掩上房门让阿姨睡觉的时候，看到齐云清小心地把家门关上。

我把东西放到艾艾房间，坐到了沙发上的齐云清旁边。

“你也很累了吧，你可以回房间睡会，休息下。”

“好，这附近的……”

突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是艾艾，想起来其实我还没看她同不同意我让齐云清她们住进来，我说了声抱歉先去阳台上接电话。

“小溪，你高中同学要来我们家住啊？”

一接通就听到了艾艾大叫的声音，看来她玩得正嗨。

“是是是，她叫齐云清，她和她妈妈一块，她爸爸在我们附近的二院住院，找不到酒店我就叫她们过来了。你介不介意呀？”

“不介意呀，我之前也不老是带着我同学或者表妹来家里住嘛。她们怎么说？”

“她们同意啊，我在等你的答案的时候就先问了她们愿不愿意…..因为我觉得你这么美丽温柔善良的人，当然会助人为乐了对吧，大美女艾艾！”

“嗯嗯？你先斩后奏啊，看我回去和你算账。”

后面我问了几句她晚上回不回来一起吃饭，她说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唱k，晚上十点再回家，我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就准备挂电话。

“等等，她是齐云清，你是不是和我提过她？”

“对，我的高中同学。”

“啊我记起来了，你是她小迷妹来着哈哈哈哈！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让她住进来哈哈哈！”

“家里风有点大，信号好像不是很好，喂喂喂……”

艾艾刚冒了一句，“诶”，就被我残忍挂断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我回到室内，问齐云清。

“我想问你这附近的超市在哪里，我可能需要再买点东西。”

“走，我和你一起去，家里的抽纸和麦片都没有了。”

我拿了钥匙，就带着她下楼了。等着电梯的时候，我问她还需不需要再去医院看看叔叔，她说她爸爸现在还在睡觉，晚餐已经订了医院的盒饭，她先和妈妈一块吃晚饭，等下晚上八点左右再去帮着她爸爸洗漱。

“嗯，家里还有昨天艾艾买的菜，我等下再买条鱼一起吃吧？你们有什么忌口吗？葱姜蒜吃不吃？”

“就是不太能吃辣，其他都可以的，按你们的习惯来做。”

我问了几句晚餐想吃什么，她也只是说怎么方便怎么来，我就想着买条鱼和排骨清蒸应该差不多够我们三个人吃，就也没再讲话。

我一般在做专访的时候，刚开始会叽里呱啦说好多话，天南海北瞎聊，只为找共同话题让场面热络起来，打开被采访者的心房，方便后续访问的顺利展开。但在后续访问期间，我就认真做好倾听者的角色，听着别人讲，自己不怎么发言。所以现在齐云清不说话，我也就没开口，享受着在狭窄空间的我和她的沉默。

超市就在走过去不到三分钟的距离，我边往超市走边指社区大规模核酸点在哪里，药店在哪里，小区物业在哪里，她跟着我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跟在我后面。

“这超市一楼是卖生鲜食品的，二楼是买日用品的，我办了这个超市的会员卡，我到时把卡给你，你就可以用，会员价便宜蛮多的，我自己报手机号就可以。”

“对了，你的手机号是多少？输一下。”她把手机递过来，扶住了推车往前推。

我把手机号输进去，给自己拨了过去，把手机还给她。

她看了会那串号码，说“你的手机号好眼熟，还是高中那个吗？”

“对，我一直没换，我微信绑定的也是这个手机号。”

“我也没换，但我去国外读书换了手机就没有以前朋友的手机号了，抱歉。”

我笑了笑，带着她上了二楼先买了抽纸和麦片，再走到楼下冷冻区先买了速冻的包子、饺子、馒头之类的。

“我和艾艾习惯吃麦片了，但是你和阿姨早餐吃这个应该会饿吧，你们吃包子饺子的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我走到肉类区，买了排骨和鱼，在等师傅处理鱼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她，她远远地看着在超市设置的小小的进口食品区。

“你刚回来没多久，是不是还吃不惯家里的菜？要不要去那里买点吃的？”

我提了鱼放进去推车对她说，我记得她应该是去年毕业，国外呆了这么久，才刚回来一年，可能会想念国外读书时候的味道吧？

“没有，一点也不想念，可千万别叫我再吃了。”

她嘴咧得开了一点，我心情也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