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方居的衣服有点皱，嘴角也有伤。他手上还拿着那瓶酱油，悠闲的从两人面前走过，跟出来遛弯似的。
林攻玉和大叔都有点懵。
过了好一会儿，大叔才问，“这是打完了？”
林攻玉抿了抿嘴，“应该是吧。”
她那点暗爽没了，现在是不爽。
谢方居是瞎吗？一次又一次的忽略她，还是说女大十八变，认不出来？
算了，骗不了自己，他目光根本都没落在她身上过。
七中月考是按照成绩排名安排考场，自从半年前她在考场认出谢方居后，连着四次考试他们都在同一考场，就连分班考试也不例外。
其实这也还好，毕竟水平差不多的学生在一个考场也不足为奇。但问题是……这段时间她的成绩在坐过山车啊。
她甚至怀疑过谢方居暗中观察她的学习情况，偷偷跟她考一样的分数。
但现在不怀疑了，这人应该真没认出她来。
算了。
陵江城不大，半天就能逛完。
林攻玉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平时下晚自习都得九点半。
老小区楼梯间有点逼仄，走路还有回声。钥匙转动的声音，回荡在沉闷的楼道里。
她忽然顿住，转头看向对门。
防盗门生了铁锈，布满斑驳的小洞，灰白墙上画着些看不懂的线条。是她和谢方居画的，当时还挨了郑姨一顿骂。
线条还在，只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小孩子的痛苦，只有当时的他们记得，也只有当时的他们记得。哪怕多年后的自己，也只会笑一笑，感慨当时年少。
‘嗡嗡嗡’兜里的手机响了。
林攻玉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接了电话，“喂，爸爸。”
“阿玉，你分班了是吧？”林军问。
林攻玉推开门，嗯了一声。
林军又问，“哪个班？文科理科？”
林攻玉语气平静，“15班，理科班。”
林军问完顿了一下，像是在想还要说点什么。
“高二了，马上升高三，心思要放在学习上，”林军语重心长，“爸爸妈妈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
林军刚说完，肖容就反驳，“我们阿玉是最听话的孩子，心思当然在学习上。”
“那我让她好好学习还有错了？”林军说。
“我没说你错了，但你净说些没用的。”肖容埋怨。
“那你来，你自己跟孩子讲，”林军把手机扔给肖容，“又要让我打电话，打了又不满意。”
林攻玉躺在沙发上没说话，她早就习惯了爸妈的吵架拌嘴，这在她家是家常便饭。
但这两人又很奇怪，明明在一块儿整天吵，却又不能分开。
当初林军工作调到外地，肖容没多久就跟了过去，林攻玉十岁就当了留守儿童。
“我说就我说，跟自己孩子还见外吗？”肖容接过电话，“阿玉啊，吃过饭了没有啊？”
“吃了。”林攻玉恹恹的。
“你怎么听着不太舒服？”肖容问，“生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不耐烦，“没有，太累了。”
“学太久了是吧？”肖容声音更温柔了，“阿玉，爸爸妈妈只要求你不让我们担心就行了，不用这么拼命。”
林攻玉嗯了一声，不想回答。
肖容听出她的疲惫，“好了，你早点休息吧，别学太晚了。”
“知道了。”
客厅里没开灯，窗外的光溢进来，成了唯一的光源。
林攻玉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儿，她才借着窗外的那点光，摸索着洗漱睡觉。
估计是分班太兴奋，第二天天刚亮，林攻玉就醒了。
她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她眯着眼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六点。
她望着天花板，有点清醒，又有点懵。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秋游，前一晚激动得睡不着，但她没了小时候的兴奋劲儿，只有不想起。
早自习是七点半，从家到学校只需要二十分钟，她还能再睡半小时。这样想着，林攻玉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地上的闹钟躺得很安详。
她一睁眼就知道肯定睡过头了，一看时间，果然，七点零一分。
她从床上弹射起步，拎着书包就跑。一路狂奔，最后踩着点进了学校。
她循着教室门牌一路往前走，找到了高二15班。
教室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头发挺长，挺茂密，带着个黑框眼镜。手里拿着分班表，应该是班主任。
林攻玉小跑两步，还喘着粗气，“老师好。”
高离扶着眼镜扫了她一眼，“叫什么名字？”
林攻玉努力平稳气息，“林攻玉。”
“林攻玉是吧，”高离用手指划了一下她的成绩，“成绩还不错。”
“怎么来得这么晚？”高离抬眼看她。
林攻玉犹豫了下，“睡过头了。”
林攻玉一看就是好学生，眼神清澈，带点拘谨，但说话倒是挺直接。
高离嘴角抽了下，“以后早点来。”
林攻玉点头，“知道了。”
“先进去吧，”高离扫了一圈教室，随手指了个靠窗的位置，“你坐那儿吧。”
教室里人很多，叽叽喳喳的很吵，林攻玉看了眼自己的位置，在垃圾桶旁边。
嗯，难怪留到现在。
“好的，谢谢老师。”
高离嗯了一声，“去吧。”
‘叮——’上课铃声响了。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林攻玉佝着腰，快步从后门跑到座位。再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假装融入集体。
也许是扔书包的动静太大，望着窗外发呆的同桌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不止林攻玉愣住了，谢方居也愣住了。
如她所料，谢方居脸上写着震惊，茫然，惊喜，还有点别的东西。但她没来得及细品，因为她也没有很风轻云淡。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啊，分班成绩居然也差不多！
过了好一会儿，谢方居抢先开口，“好久不见，林攻玉。”
这是她的台词啊……
很长时间，高离都在讲台上整理各种资料，班里的同学窃窃私语在了解对方。
林攻玉和谢方居这儿却安静得很，像两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
“报告！”门口出现一个男生，长的很高，头快碰上门楣了。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都朝他看去。
两个木头人也不例外。
看清男生面容后，林攻玉不自觉看向谢方居，是昨天替谢方居说话的那个男生。
谢方居也有点惊讶。
“为什么迟到？”高离不苟言笑，看得人有点发怵，但男生却不甚在意，“睡过头了。”
……
林攻玉突然有点想笑，不好意思兄弟，这理由被她用过了。
不过高离好像并不在意这个用烂了的理由，微微皱了皱眉，“以后不要迟到，进来吧。”
“知道了，”男生扫了一圈教室，“老师，我坐哪儿？”
林攻玉看了眼后面的空座，有点预感他会成为自己后桌。
“你坐那儿吧。”
果然，高离随手一指，就是林攻玉的后桌。
倒也不是她提前预知，主要是就剩垃圾桶这儿还有位置了。
她和这个男生来得晚，没得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方居会选这儿。
男生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看见谢方居时，眼睛一亮。
“你是七中的？”男生把书包塞进抽屉。
谢方居微微侧头，嗯了一声。
“那以后打球方便了，”男生说，“我叫杨铭，你叫啥？”
谢方居目光落在林攻玉肩上，“谢方居。”
杨铭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你俩以前一个班的？”
林攻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方居收回目光，“不是。”
杨铭还要说什么，高离突然拍了拍手，咳嗽两声，开始讲话。
“首先欢迎各位同学来到高二十五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高离。”
高离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高离’两个大字，“我是教化学的，以后也是你们的化学老师，希望今后我们相处愉快。”
粉笔被扔回盒子里，“潘佑，上来把资料发下去。”
坐在教室中间绝佳位置的男生应了一声，站起来朝讲台走去。
“谢方居，”杨铭压着嗓子，“中午打会儿球呗。”
“不去。”
“为什么啊？”杨铭有点不满。
谢方居回头，“你不午休吗？”
午休……这是大人才需要的东西吧。
“下午上课……”
杨铭的话没说完，就被高离打断，“谢方居，上课别讲话。”
谢方居愣了愣，用手指着自己，用口型说，“我？”
高离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板正，“上课别讲话。”
杨铭低着头，没忍住笑了出来。
谢方居听到笑声，也没忍住乐了。
“还笑，这次分班考试考这么点分，”高离说，“还笑得出来。”
周围几桌的人都笑了，谢方居有点笑不出来了。
高离和他爸是大学同学，自从他被老爹退货回来，就一直被安排在他班上。这人心挺好，就是太板正，太正经。
谢方居看着四周的目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高离怎么想的。
高离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林攻玉有点伤心。她和谢方居成绩应该差不多，有种莫名其妙挨了顿骂的感觉。
明明进门的时候，他还在夸她成绩不错……
这学期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国庆假期都放完了，也没什么东西可发，潘佑三两下就把资料发完了。
“把你们的化学书拿出来。”高离说。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懵。
分班这就结束了？这就开始上课了？
林攻玉看了眼教室前面的钟，七点五十三，早自习都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