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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档案

晚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他很快揭过了那个话题,这对他和厄简都有好处。

之后他们很简单地聊了一下联邦现状,一些鸡零狗碎的细节——他和厄简都是不废话的人,讲完了就自然地冷场,稍有尴尬但不失礼貌。舞池里觥筹交错、灯红酒绿,香槟塔矮掉又被侍者仪态优雅地填补,好像小行星带的石块一样无穷无尽。

玻璃酒杯的上五彩缤纷的反光偶尔晃过来,光怪陆离又提神醒脑。

到了后半程,还是有联邦商圈贵族的小姐来找江扬跳舞。这位可怜的小姐提着裙子,先是被一声不吭的元帅吓了一跳,接着被看起来还算温和、实际上不留余地的江扬婉拒。再之后,再也没有人靠近这个有联邦元帅坐镇的单身狗沙发。

两个人喝着果汁,安安静静挨到了散场。

“送你?”厄简知道他没开车,与他一起出去的时候,对着自己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他这一动作,后面不少人都投来视线。搭元帅的顺风车,多么尊贵的待遇!

“我自己回去,您一路顺风。”江扬挂上笑容,微微躬身向他行礼。

见他拒绝,厄简也不跟他客气,上车走了。

客人三三两两地涌出来,史戈拉·胡和予岚必然要留下善后,江扬又是第一批出去的。他站在人行道上,往灯火通明的高楼窗口看了一眼,决定先行离开。

联邦首都星的夜晚比白天看起来更有精神,即便是接近凌晨两点的深夜,路上依然有来自各个方向的车辆。

江扬在各色的灯火中选择了一条还算僻静的小路,准备抄近道走一段路。夜风缓和了他被晚宴中二手酒精味儿麻痹的意志,他在看起来不太安全的黑暗小道上行走,视觉的失效让他的其他感官敏锐起来。空气中有一股混合着金属建材、车尾香烟和甜酒的味道,这是独属于首都星夜晚的气息。

他有一些事情要想——他知道自己情绪很稳定,那段唯一清晰的回忆在发生后的半年间被他翻来覆去咀嚼了无数次,半年后他已经产生了自动遗忘的条件反射,像一种排异的呕吐。好消息是除了遗忘本身,他不再那么容易被那个人牵动情绪了——予岚说得对,他不会后悔,自然是因为没有反刍记忆的习惯;时间对他来说是区间和概念,过去、现在和未来只不过是既定事实、实时状态和即将到来的事实,他能从时间中得到的只有规律和“江扬”这个结果。

邱椋的离开已经是既定事实,而邱椋离开前说的话、做的事一并归入这里,塑造了现在这个江扬;那些事情对江扬造成的影响也是既定事实,他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即便再来一次依然如此。那么,这就是他的命运。

当然,当然——这不是重点。

江扬手指一动,肌肉记忆指引他通过一层一层的权限到达档案库。他一直有在联邦官方档案库里调资料的权限,不知道什么时候厄简就开给他了,至少比他当上军团长要早。

他也知道自己存在被监视的可能,这也很早了。不过是他调取那个档案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曾经打开过无数次。

他的表情在黑暗中也掩饰得完美无缺,看起来就彻底是一个漫不经心地翻找文件的动作。苍白的手指在全息屏幕上快速下滑,即使撤掉防窥屏技术,别人也根本看不清他翻过去了什么。

联邦每天都新增不少资料,即便是特殊档案的分类里都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信息部的人在整理些什么。好在这时都与他无关,而再往后就是他熟悉的标题内容了……噫,好,找到了。

他精准地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列表中锁定了目标:《10131027-第二军团军士叛逃案》。

【记录时间:1013年10月27日09时10分02秒

最后修改时间:1013年12月28日21时08分44秒

操作员:艾德勒·林、洛多凡、厄简】

厄简当时就是元帅,艾德勒是信息部的,当时负责整个事件的书记,洛多凡则是现今联邦最高研究院的院长,当时是个高衔级的技术员,负责一些辅助调查。

这份档案从事发当天就开始记录,没记错的话,那场选拔新军团长的会议就是这份档案的诞生地。调查总时长是两个月,最后一笔停留在对牵扯到的相关人员的处理上,之后再无人问津。

公示名单一个月,再过一个月就足以使叛逃者在民众视野里失去热度,往后再提起,邱椋和他的那些战友就只能成为人们感慨时光飞逝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媒介。

……

档案库会自动记录最终更改时间和操作者,但是并不会标出操作员每一次的具体更改内容和时间,操作员的名单也是总和,只按照加入的时间来排序,并不显示登入次数与时间。这些内容也不是不能知道,去高级领导特有的备份记录库里可以查找,但在那里留下访客记录就不太妙了,毕竟能看到访客记录的都不是什么小角色,彼时他的“别有居心”就真的暴露无遗了。

江扬没有去查看别的东西,只是把这份档案往下拉。

他很快调到“事发过程”那一栏,据说这里的内容都是厄简亲自编辑的,经过当时的第一军团追捕行动参与者全员审核,拥有最权威的说服力。

【1013年10月26日晚23时33分19秒,中央接到第二军团成员匿名举报,军团长邱椋及其副官岑遂等三十余人密谋叛出联邦,其言行傲慢高调,态度严重不端正。23时52分,联邦元帅厄简率第一军团部分成员,前往预测路线实施伏击。

10月27日0时48分06秒,中央再次接到匿名者通报,邱椋等人于本初星系边境防线3区启航,盗走普通军用星舰“077”。

经过监测,叛逃部队准确沿0号预测路线行驶,元帅厄简及其亲部精准实施拦截。双方激战两小时,期间所有路线军队完成集结,于2时35分炸毁叛逃星舰能源仓,引发大规模爆炸。由于叛逃星舰仅剩余三分之一残骸,我方停止攻击。

经检查,叛逃星舰上共弹出18枚逃生舱,舱体及舱内容物皆已化为灰烬;星舰残骸尾部搜到焦尸6具,真实身份已不可辨认。叛逃者无生还迹象。】

以这位元帅的秉性,让他再详细点也是不太可能了。

在这一部分的后面就是损失报告,那艘星舰残骸被依法进行回收处理,六具焦尸的去处没有交代,估计就是单纯地深度火化后匿名埋葬。联邦军受伤15人,其中重伤4人,无人死亡。

很清晰,没有任何问题,叛逃者死无全尸,联邦军大获全胜,顺便借此机会整肃了军部风气,加深了一下对全联邦民众的精神教育。

但江扬心中总有一个结没有打开,与情感无关,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完美,太过干脆利落,以那家伙的风格和恶趣味……

算了。这东西看得人脑子痛。

眼下明明有更直接的解决方式——

他关掉档案界面,转而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干净整洁的聊天框。

【024:晚上好,朋友。】

【024:打扰一下,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但对方显然醒着,并且秒回得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在工作。

【斑鸠:下午好。很高兴你来打扰我,有什么想知道的?】

前方视野突然开阔,是这条小道到头了。面前就是一杆路灯,温暖的黄色灯光照彻平民住宅区的入口。

这里夜晚是没什么人的,江扬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停在路灯下,手指飞速打字:【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个指挥官有可能在被一支军队围攻、自己星舰能源仓爆炸的情况下幸存?】

【斑鸠:……】

他没再看斑鸠回复了什么,迅速关掉了聊天界面。四周空无一人,突然激越起来的心跳在静谧中吵闹得无以复加。

右手按在心脏的位置,连带着肺部,一呼一吸间跳动了四五次。他感受着它们在手掌之下渐渐缓和,又后知后觉隔着布料感受到手的冰冷。

然后他在终端上叫了一辆车,在无人驾驶的车厢里沉默着抵达自己的公寓。

他脱下勒了自己一晚上的礼服,把它们丢进洗衣机。洗完澡吹干头发,从衣柜里一模一样的衬衫中捞出最左边的一条,叠好放在床边。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接近三点,他关掉所有的灯,在被子里最后一次检查个人终端。

斑鸠的信息居然是刚刚才回复的,不知道他这半个多小时是在干什么。

【斑鸠:我大概知道你问的具体状况是什么。恕我冒昧,你描述的跟联邦九年前那个叛逃事件非常相似……哦,我当然看过你们的档案资料,恰巧印象深刻。】

江扬呼吸一窒,提起来的心猛地沉到了坚实的底。

【斑鸠:这么说吧,如果是那种情况,要么那位指挥官有非常精湛的技术和惊人的预判能力,在爆炸发生前及时转移到有自主机动能力的交通工具上,在爆炸发生的瞬间避过敌军的探查,进行紧急跃迁,逃出生天;要么敌军有人放了水,偷偷把人救走或者放走。不过按照我对本初联邦的了解,指挥那场战役的厄简元帅,应该容不下第二种状况存在。】

【斑鸠:第一种状况,你们有会自行驾驶的医疗舱或者生态舱吗?好像没有。战斗型无人机?这玩意在那时候不算常见,如果数目减少了的话会被军部调查吧?再说无人机虽然能够在舱内独立驾驶,但离开了星舰主体就会自主切断操作权限,理论上也行不通……那么,我是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

这人认真探讨问题的时候意外地让人省心,江扬顺着他的逻辑想了想,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是非常合理的答案。

不过这人显然也没有刻意掩饰一些信息……

江扬把被子蒙过头顶,在彻底的黑暗中打字:

【你以前在联邦待过?】

【斑鸠:天呐,你怎么还没休息?束迦星不是凌晨了吗?】

【斑鸠:待过。我是七年前加入的鸷鸟。】

江扬眼睫颤了颤,关掉了终端屏幕。

他的身体经过一晚上的社交活动已经极度疲惫,一颗心脏在让他很不适应的情绪中起起伏伏,此时沉闷的下坠感也不能让他清醒。在他弄清楚这种情绪的源头、并解决它之前,他只来得及把脑袋伸出被子,意识已经沉入了休眠。

小时候蒙头睡觉,母亲会帮他把被子掀开,让他透气。后来母亲走了,没人帮他拉被子,他住在束迦星的军队宿舍、住在自己的公寓里,经常半夜把自己闷醒,昏昏沉沉地把被子掀掉,结果白天着了凉。

帮他改掉这个习惯的还是邱椋。

十来年前,邱椋刚在中央军站稳脚跟,而他只是个小小的中校,他们晚上混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少。

但是邱椋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他的不良睡眠习惯。这家伙攻其不备,趁江扬累得无暇管他的时候,学着江扬的样子蒙头入睡,中途再醒来把被子掀掉——江扬清晨醒来发现所有的被褥都堆在自己身上,差点没把他热死,而邱椋带着愉悦的笑容发烧了。

他气得发笑,监督这厮请了病假,把病号拎回楼上的住所,自己在训练途中兵荒马乱地摸鱼订闹钟让病号吃药,晚上又不放心地去楼上邱椋家里看了一遭。在门锁处输入密码的时候,大门从里面打开,看起来活蹦乱跳的邱椋大笑着拍拍他的头,顶着他的怒火向他道歉:“我就是看……我好奇,尝试一次,没想到真的发烧……好了好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他对上邱椋那双黑沉沉的瞳孔才知道,这人不是一时兴起,是别有用心。

或许是被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震撼到,江扬竟然真的就自己改掉了这个习惯。以往他入睡前脑子里会跳出邱椋发烧的混乱场面,邱椋走了以后,他不会想起,但坚持住了把自己从被子里扒出来再睡觉的习惯。

这些记忆或许都会出现在梦境的一隅,醒来便被覆盖,来去无踪——

遥远星海的另一边,南十字座。

斑鸠踩点准时下班,在电梯里遇到难得也准时下班的麦古·格利泽,便向麦古简单地致了礼节。中年人点点头,见他的终端屏幕还开着,没有多言,收回了目光。

斑鸠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受到刚才突如其来的疼痛减轻了些。屏幕上映出他黑色的瞳孔,眼帘微垂,看起来情绪有些反常的低落。

他在没有收到回复的聊天框补了一句:【晚安。】

在一堆节奏稀烂的刀子里放了一粒白砂糖

第8章 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