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您已进入未知星域，全星系导航即将终止，请注意安全。】
【警告！您已进入未知星域，全星系……】
星舰上的提示音开得比较响，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提示发送时还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站在驾驶座旁边的江扬从明显的出神中震醒，拧着的眉心又紧了些。他目光在操作台上逡巡一遭，接着精准地一把拍下静音键。
警报消失了，但舱室里犹有余音绕梁。
这艘旗舰其实被翻新了，维修部的人拿钱办事办完走人，亲卫队检查的时候喜欢摸鱼，导致基础设置没有按照原先的调回去——这个动静把一伙人都震了个激灵。
驾驶员也吓了一跳，星舰打了个颤，抽筋似的。他自觉失误，觑着江扬的脸色：“……对不起，军团长，我们……把这个声音换了吧？”
江扬没什么表情，捏了捏山根：“先做重要的事情。”
驾驶员自知逃过一劫：“好……好的长官。”
“江长官，导航要消失了，我们还继续进入第十一星系吗？”通讯频道中有人问。
“继续。”江扬淡声回答，伸手将屏幕上的全星系导航以及坐标图缩小，把路径图放到最大，“主舰打头，其他星舰分散跟随。不要过度深入，时刻注意光护网状态，保证防御。”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另外，若雷达扫描出陌生能源反应，不必请示，直接攻击。”
“是！”
第十一星系在三百年前还是联邦的领土。
三百年前那场联邦内战就爆发在这里。由于地区偏远产生的资源分配问题，第十一星系迫不得已与海盗结盟，联邦得知此事后，多次警告无果，便截断了必需资源供给。结果积压成疾，第十一星系揭竿而起，宣布政权独立。
当时的战争旷日弥久，战场却被联邦中央军死死压在了十一星系之内，导致大量的宜居行星被辐射或能量炮毁灭，硝烟散去之后，十一星系完全成了一片废墟。幸存的原住民搬迁去了别的星域，建立了所谓新政权，与联邦断绝联系。而联邦也按照停战协议，三百年以内生效，没有再靠近过这片星系。
但是现在不同，停战协议已经到期，大帝早已对第十一星系的特殊矿产虎视眈眈磨刀霍霍，砸了很多钱养肥中央军，此刻总算时机成熟；江扬等人对矿产探索任务的抵触，恰恰使他顺理成章地下达“收复十一星系”的命令。
跃迁点在星系外围，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如先前计算结果，小行星带从跃迁点外离开，他们得以顺利进入。但小行星带不是唯一的绊脚石，舰群持续行进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望眼皆是废墟和小行星碎片。第十一星系的恒星比较小，散发着柔和的黄色光芒，行星形成得也比较少，分布均靠近内侧。
他们此时离目标点矿星还有一段距离。江扬坐在星舰指挥席，脱了军装外套，只穿着挺拔修身的白衬衫，挽起袖子，折出左右对称的长度。
“报告长官！右侧出现一定数量的不明飞行物，已经检测出能量反应！”
江扬仍然盯着袖子，似乎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开火。”
右侧舷窗划过一道蓝色轨迹，是普通能量炮轰过去的痕迹。远处的深空中爆开一团火云。
开火的赫然是任知楚。
“对面有高能光护网，打不穿。”他收起了所有调笑的神色，简短汇报。
“嗯。”
下一秒，江扬眼神一动，径直看向被他丢去角落的实时坐标图。那上面迅速地显示出了一片密集的红点，彰示这一批横空出世的不知名星舰。
远道而来的招呼也随即砸在光护网上，舰队的视野中铺天盖地都是爆炸的烟尘。远征军反应极其迅速，远征军的星舰已经带头轰出了大功率的主炮。第二军团不甘落后，跟着远征军有条不紊地火力输出。
任知楚的副官叫阿拜，是个胸肌发达、留一大把络腮胡的汉子，站在一边当了许久的背景板，此时见江扬仍旧表情淡淡、不动如山，终于忍不住开口：“江长官，您好像早有预料？”
“倒也不是。”江扬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活动两下手指——枪茧和疤痕不妨碍那双手的优雅，要不是还在星舰上，阿拜都以为他手边放的是刀叉和餐布，下一秒要端起红酒杯。
但江扬眼神锐利，仍然盯着坐标图上的红点，似是自言自语道，“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况且，我本来就没打算收复十一星系。”
对方来势汹汹，但到了一定的范围之后又停止了逼近，按次序迅速列阵、一字排开，不见得多整齐，明摆着展示底气十足的嚣张。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支军队不像破破烂烂的海盗，目测装备水平竟与联邦相差无几。
双方暂时停止了互相攻击。
江扬眼见身边阿拜的脸色垮下来，刚才还带头冲锋的远征军大多也终止了冒进的趋势。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将任知楚那艘星舰的频道音量调大。
任知楚的声音分秒不差地传出，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是新政权的元帅‘寒鸦’，远征军和他们交过手。他们正面战场非常强势。”
江扬直接问：“胜算多少？”
任知楚耸耸肩：“运气好的话，大概百分之二十？”
江扬：“……”您脸皮恁厚啊。
“够了。”沉思几秒之后，他下令，“列阵！”
.
恒星远远地投射来金色的光线，舰群的金属外板反射出厚重的光泽。对峙的军队周围没有大型星体，只有小行星碎片、冰晶与流石，无声地穿梭在滚烫的炮管与推进器之间，或不痛不痒，或熔化散尽。
江扬凝眉注视着坐标图，阿拜自认为看出了他的苦恼，又不敢说出来，只得暗自叹气：
第二军团底子好，长官年轻又善战，论实力应该还是联盟各大部队中数一数二的队伍——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在中央星区文绉绉地拉练表演的军队，在这样的正面战场上，明显不如刀枪棍棒里滚过的远征军，以及野路子出身、实力莫测的新政权军队。故而江扬他们也只是装装样子，气派又贵气的中央星舰，花样翻得煞有介事，真正在前面顶着的还是那帮稀里哗啦的远征军——旁侧深谙摸鱼之道的予岚，一边不动声色地揉按自己酸麻的脊椎，一边微笑着看任知楚动嘴皮子骂脏话，她当然也知道这人在骂什么——姓江的搞的名堂，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战斗一触即发。
“寒鸦”的重火力压制名不虚传，双方的开火时间仅相差不足一秒，联邦军明显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我操！他们的重炮是瞬发吗？这么快！”驾驶员给光护网充能的手快出了残影，被一炮轰出的裂痕刚被修补完，下一炮就接踵而至，轰击在平整的能量面上，砸出更加蜿蜒的碎迹。
江扬面色不改：“控制权给我。”
驾驶员着急，手指在控制台上乱爬：“我日他妈的这个耗损度这么……啊啊啊啊好的！”
接过被匆匆忙忙甩过来的权限锁——那是星舰自带的小型硬件，江扬熟练地输入密钥，在控制权接通的一瞬间按下蓄能光炮发射键。
蓝色的火光飞掠而去，正中对方大光护网中心，如法炮制地轰出了一片裂痕；紧接着是一大片蓝光乍亮，如浓雾般牢牢遮住一大片视野。
驾驶员迅速从原位弹开，阿拜侧身让过，一回头只看清了那一炮炸开的动静，总觉得哪里不对。
通过坐标图，能看到闲散远征军部队凭着这一记制造的光幕进行了有效反击，把刚刚硬抗的损耗打回来了四五成。江扬又甩出一记光炮，但“寒鸦”反应极快——一记重炮从光护网中喷出，两枚炮弹在路径中完美相撞！
散开的光云更盛，但两边的视野都有不同程度的丢失，都没有停下攻势，都讨不到便宜。
“任知楚。”
“在，怎么说？”任总指挥声音不缓不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闲逛。
江扬扫了眼坐标图：“把权限给予岚。”
这下阿拜先有反应了：“哈？？？”
任知楚语气差不多，质疑的内容却不一样：“她的身体撑得住？”
江扬浅浅一笑，听见频道里传来副官小姐高跟鞋的动静。下一秒，频道短暂地切断了任指挥脱口而出的一句脏话。
阿拜：“……”
“别分心，盯好各项指标，以及光护网。”江扬不知何时转向他，幽幽道。
阿拜浑身一抖：“是，长官！”
又经过几轮快节奏的交火。第二军团站桩护盾的作用已经完全被摸透，“寒鸦”那边派出了一部分机动性强的小型舰，对游走在“护盾墙”之中的远征军进行逐个击破。虽然重火力压制的威胁轻了一些，但相应的，联邦军要更多地为远征军做好掩护——这一点上，第二军团就完全不如新政权了。
任知楚已经完全沦为一个纯指挥副手的角色，星舰被予岚拿去和江扬打配合。这两人如法炮制了刚才“寒鸦”的打法，用非常极限的操作将光炮和主炮撞在一起，制造出大面积、高强度的光幕，干扰敌军的视野。
听着任指挥喋喋不休的声音，阿拜终于明白了刚刚哪里不对——
这个江姓长官，和他的女副官，发射炮弹前的瞄准时间这么短的吗？！
他眼睁睁看着长官一下接一下地轰击在敌军光护网的不同位置，女副官的炮弹也一下接一下地如影随形。蓄能完毕就立刻抬起炮管，有时候是副官先行，有时候是他，两人的默契度高得离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拜眯了眯眼睛，他们的节奏怎么慢下来了？
最后一炮轰出，江扬看了眼时间，正好一小时。
他放任光炮蓄能完毕，对频道下令：“岚，去休息，换任知楚。”
予岚原本清脆的声音有些含糊：“我还可以打……”
“去休息。”江扬斩钉截铁、不容置喙，“而且也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任知楚站在旁侧，绅士地扶住已经出了冷汗的予岚，把她手中的权限锁取走，命令驾驶员把她安置好。见那位小姐不再挣扎地离开后，才把注意力转回江扬那边，语气随意：“你要做什么？”
没等任指挥等出结果，就听见频道里有远征军汇报：“江长官，敌方主舰后退了！”
“长官，阵型也变换了！后面那艘大的是……旗舰？”
是旗舰。江扬在心里说。
先前展现出来的武装实力还不是全部，这艘庞然大物比他们的中央军旗舰体积更大，打造它的耗费对任何一个组织形式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新政权仍然这么做了，并且将它大大方方地开了出来。
“这是他们军队的首领吗？他们要干什么？”
“任指挥说的首领不是‘寒鸦’吗？怎么会还有？”
“长官……”
所有的嘈杂与疑问，江扬一概没有回复。
只有在旁偷偷观察的阿拜，捕捉到了江长官嘴角一抹极轻微的笑意。他悚然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将视线收了回来。
——许多年之后，面对喜怒无常千变万化的总指挥，强壮的络腮胡副官将会回想起，某位中央长官带他见识谜语人之弯绕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注】：还用我说这是什么吗……《百年孤独》开头。
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解释我的弱智笑话，但是生怕有版权问题，所以解释一下，如果因此变得不好笑了那我很抱歉……
第3章 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