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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只要你

春寒料峭,让人格外贪恋明媚的阳光,莫应缇用过早膳便让婢女搀扶着去后院晒太阳。

风铃花含苞待放,花骨朵儿顺应微风,将那淡淡的清香带到每一寸的空气中,花田里只有黄芪一人,她绑着着襻膊,露出雪白的前臂,她的裙摆早已泥泞,后背已然被汗液浸湿,她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时不时直起腰来擦汗。

莫应缇唤她歇息,而她却因为劳作而兴奋不已,似乎从这片土地中获得了某种满足,刚刚从前院赶来帮忙的玉竹也有同样的感叹:“黄芪姐姐近来很是喜欢来这里,还去宫市采买西瓜种子,说是等夏天,准让主子吃上西瓜。”

“近来有开宫市?”莫应缇问。

“有啊,就是昨日。”

宫市是宫里定期开放的集市,专供宫人们互通有无的,主要是善手工的宫人们做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拿来卖,当然也有种子花草之类的。规模不大,管制倒挺严,莫应缇很少关注,倒是黄芪喜手工和花草,总是能得些意外之财。

“不过,那天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啊...”玉竹喃喃道。

“怎么了?”

“那天有个太监,扯断了我们的璎珞,那可是黄芪姐姐花了大半个月做好准备卖个好价钱的。”玉竹忿忿道,“我正要去找他说道说道,黄芪姐姐居然拦住了我,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黄芪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莫应缇笑道,“咱们雪阳宫在这宫城里,让别人忘记,就是最好的。”

明明别的宫里都想方设法地吸引陛下的注意,玉竹怎么也想不通,也不愿多想,她只问道:“主子,您膝上的淤青可好了?”

“我膝上并没有淤青啊。”莫应缇道。

“咦,那天黄芪姐姐在宫市上买了不少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说是你膝上有淤青,难道她搞错了?”玉竹喃喃道。

她怎么会搞错,她可是比莫应缇更为心细的贴身宫女。莫应缇看着这个为自己鞠躬尽瘁的背影,却怎么也无法怀疑起来。那么她需要这些草药做何用?她又为何遮遮掩掩不愿告诉自己?

用过晚膳,莫应缇独自躺在床上,心里的疑团越结越大。思忖之间,黄芪进来了,她谨慎地将门窗管好,蹲在床前,低声道:“我昨天在市集见着舒太医了。”

“什么?”莫应缇实在吃惊,“所以,你那草药是买给他的?”

黄芪点点头:“他说他在宫中有些门路,比在宫外安全。”

“那他为何不来见我?”莫应缇问。

一向稳妥的黄芪竟噗呲一笑,然后学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他说:‘我形容狼狈,实在不宜见人。’”

莫应缇一听,也忍俊不禁,主仆两人笑了好一会,莫应缇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到底是有多狼狈?”

黄芪比划着给她形容了一番,两人又笑了起来。可莫应缇知道“形容狼狈”并非他不见自己的真正原因。现下他正处于危险之中,若是冒然贸然与她联系,恐将危险代入雪阳宫。莫应缇突然有些感叹,这昔日的九五至尊竟还有般周全的心思。

“可惜了那张好看的脸。”

“倒是没有伤到脸,只是形容气质和先前大不一样了。”黄芪道。

“先前...”莫应缇突然感到异常沉重,喃喃道:“若是和从前比,他的境况的确不可同日而语了。”

“主子从前也认识他吗?”黄芪突然问。

莫应缇并未回答,问道:“你说,如果一个人突然从至尊之位跌落到平民百姓,那他会怎么做呢?”

黄芪想了片刻:“他必定痛苦至极,用尽一切办法都要回到高位。”

莫应缇又道:“若是另一个从平民突然成了皇帝呢?”

那这个人会想方设法铲除前一个人。

莫应缇眼色一沉,陷入长久的沉思。

“我知道他的落脚之处。”黄芪道,“主子可要去看看他?”

雪阳宫地处偏僻,再往西边去便是宫人们的旁舍了。入夜后,此地除了职守归来的宫人们,便不会有其他人了。莫应缇换上了宫人的衣服,由黄芪扶着便出了雪阳宫。

黄芪倒是机警,她并未走那条宫人们常走的大路,而是拐到了誉河的边上,寻得一条小路来。“我原是不知这条小路的,还是收留顾太医的子安告诉我的。”

“子安是谁?”莫应缇问。

“他在曹公公手下干活,在御前伺候。”黄芪道。

“既是御前伺候的人,竟如此大发善心,肯救助一个落魄太医,况且太医留宿宫内,可是逾越宫禁的大忌,这小太监胆子不小。”

黄芪笑笑:“看来咱们这个舒太医,的确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主子此去见他,说话可要留三分余地。”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便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太监正在旁舍门口张望着,他朝着黄芪招了招手,将她们引进了一个低矮的小房子。

到了门口,小太监才浅浅行了个礼:“奴才子安见过缇贵人。”

莫应缇见子安颇为妥帖,心安了几分。

子安道:“黄芪姐姐说您要来,奴才来不及准备,还望贵人赎罪。”

“无妨。”

“奴才同屋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下值了,还得委屈贵人长话短说。”

莫应缇抬手推门,那歪斜的木门竟吱呀一响,屋里暗淡闪烁的烛光,竟让人不由得恍惚一阵,铺面而来的木头的陈腐气味,发黑的长椅和光秃秃的矮桌,不过方寸之地,却那样空空荡荡,之间那人端坐在烛光下,影子随烛光上下跳动,却丝毫改不了那凌厉的气质。

莫应缇踏进屋里,一阵寒凉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屋里竟然比春夜的寒意还要重。那人身量单薄,他背对着莫应缇,劣等烛火像个鬼魅一样将人影拉长又缩短,拉长又缩短,而他毅然处于这夜的深渊里。莫应缇一时不敢靠近。

“陛下?”莫应缇试探道。

对方明显凝滞了片刻,恐怕她是这一世第一个如此喊他的人。

“莫应缇。”那人从背光处探出了半张脸,瘦削的下颌骨勾勒出坚毅的神形,他沉声道:“我记得你。”

他并没有自称“朕”。

“承蒙陛下惦记。”莫应缇又上前一步,仿佛在靠近一个黑洞。

“选秀那日,你向我提了个问题。”那人肩膀耸动,似要转过身来。

话音刚落,莫应缇只感觉身上几乎被汗浸湿,她并不愿自己顶替言昭身份入宫的事被他人知晓,这是她的死穴。

而选秀那日的人,并不是她!是言昭!

还未等她想好应对之策,那人已然转过身来。

烛光跳动,将他硬挺的轮廓上斜出几道阴影,那墨色的眸子丝毫不掩饰地审视着面前的女人。此时的莫应缇哪还敢直视他的眼,她几乎将下巴埋进胸口,想要掩饰自己的样子。窘迫之间,那人又开口了:“你问我:‘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的下一句是什么。”

那人见莫应缇低头不语,便道:“那时我问你为何半遮面,,你只回了这一句,问我是否知晓下一句?”那人见莫应缇有些失措,以为是她因自己身份而紧张,便宽和一笑:“你不必紧张,如今我是太医。”

他哪里知道,莫应缇并非紧张,此时她脑子飞速旋转,以求寻得半点蛛丝马迹。

言昭入宫之前曾跟她玩笑,面圣时自己会用面纱半遮脸,若是与陛下无缘,便说自己生来丑陋,用面纱是为不惊扰圣驾,这样便不会入选。

“那若是有缘呢?”

莫应缇至今都记得言昭那少女悸动的模样:“我自有办法。”

原来这诗句便是言昭所说的办法...既可以增加入选的可能,又可以留下深刻的印象。

到现在莫应缇才知道,言昭是喜欢舒景聿的,第一眼便喜欢了。那时她放弃了所有别的可能,只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莫应缇胸口突然涌出了悲痛的潮水,她木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想象着言昭那时是以如何的心情,站在他的面前的。而言昭入宫不过两天便悲愤欲绝,莫应缇得知后便将言昭接出散心几天……没想到这一出宫,两人便天人永隔了……

原来那时的言昭是因为见到舒景聿心有所属才伤心欲绝的!

言昭巧设妙计,都抵不过他心里有别人。

想到这里,莫应缇有些恨眼前这个男人。

但莫应缇永远记得言昭留下的最后一封信里,清清楚楚地写着:“皇帝绝非昏君,若他有难,你要帮他。”

言昭当然知道,莫应缇是有能力帮他的,然而她也可以毁了他。现在他落入她的手掌心,就算是为了言昭,莫应缇也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所以...”莫应缇的眸子晶莹,赤条条地落入他的眼中,却与当初半遮颜的女子截然不同。

“下一句是什么?”浅唇轻启,这深宫女子竟有半分难以掩饰的江湖侠气。舒景聿心道,原来她长这样。

不知何时,他走到她的面前,莫应缇这才看清,这昔日的皇帝如今那样落魄,那样凄暗,眼神像残玉般零落。他低下头,离她不过半尺远。

他细细的审视她,依旧是那副温润而坦荡的模样,他的身型那样宽大,几乎可以将她完全覆盖住,可却让人感觉不到威胁。莫应缇知道他眼里仅存的温柔,为的是另一个女人...

也许,下半句是什么,早已对他不重要了。

“莫应缇,我需要你帮我,”他一字一句道,“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事实,当初让你入宫是皇额娘的决定,我...”

“我心里是有人的...”莫应缇知道这是他尚未说出的话。

他比想象中坦诚。

可谁人不知你心里的人是那手染鲜血,残忍无度的皇贵妃...她突然替言昭不值了起来,选秀那日她本可以离开,可她因为这个人选择了留下,而他却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还偏偏醉心于另一个女人。

莫应缇越想越生气,她明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命运和眼前这个人要联系在一起,可小小地惩罚他一下也无伤大雅吧。

“那若是我想要你呢?”莫应缇冷冷道。

舒景聿竟不知上一世从未争宠的缇贵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我?你什么意思?”

“陛下,我要的是你的心,上一世我爱你很深,可你却不曾看我一眼,不知现下我是否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莫应缇半分挑衅,半分迷离。

“我答应过她,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上一世我这样做了,这一世也不会变。”舒景聿别过脸去,语气却格外坚定。

一个皇帝,竟然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来。但回忆上一世,舒景聿的确很少去其他宫里,的确如他所言偏宠许宛凝一人,而这种偏宠早在太子府就开始了。

“陛下可知,你所偏爱的皇贵妃究竟是怎样的人?她从来都是凭自己心情残杀下人,据说有一次她将一个婢女吊在巨大的炉子上炙烤,最后...”莫应缇忍不住控诉。

“你也说了,只是据说,”舒景聿似乎不忍自己钟爱的人被这样构陷,愤怒地打断她,“事实并非如此,你是否想过,为何她的名声会被传得如此不堪,她只是后宫斗争中的牺牲者,我所爱重的人我自然信任,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莫应缇的确没有任何证据,都是上一世后宫的传言,的确有可能是别的嫔妃为了争宠可以诬陷她。莫应缇自己也曾受流言所伤,为何入了宫来,自己也如此听信流言呢?

想来想去,到底是替言昭不值,她竟在遗书里都留有这人的名字,即使他是明君又如何,他心里没她。

“陛下,您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

舒景聿皱着眉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那日你一身素色,比旁人更为清瘦几分,香云纱蒙面,我的确未曾看清你的面容,只觉得你温婉可人又知书达理...若是那日你未曾入宫,你的生活会更好些吧...”

莫应缇不禁觉得悲愤交加,如今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却让她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若是陛下以为我拖着腿疾深夜前来,是为了与您悔不当初的,那么您就错了。选秀那日我蒙上面纱,只是为了为自己挣得一个退路,可我看见陛下后却甘愿入宫,哪怕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莫应缇接着说,“陛下,您可知我的心?”

“我从不做出违背本心的承诺。”舒景聿看了看眼前这女人的左腿,似乎以一种无法支撑的方式悬空,他伸出手,试图搀扶她坐到长椅上。

莫应缇不知为何从这一次又一次地真诚对谈中,竟看出了一种固执,天真的固执。

可惜莫应缇不吃这一套,他说的再好听,不过是个负了言昭的男人。

“可你现在没有选择,”莫应缇顺着他的手更加靠近一些,露出诡异的笑容,“即使我现在杀了你,你也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而世人将永远不知道你是谁,你甘心吗?”

舒景聿当然知道,她是贵人,位份再低也是主子,而自己现在只是太医的身份,是奴才。她的确可以杀了他,但若是他死了,那么一年后的大梁又将面临什么,战火又将如何席卷这片大地...他不能让这些发生。

“说吧,你要什么?”

“我说了,我只要你。”莫应缇微微勾唇,清薄的眼角竟显出半分勾人的神韵。若是以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对方的死期已到。

而这次,她决定杀死这个薄情人的心,为言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