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好，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绿意投在玻璃面上，在桌面上留下晃动的阴影。电脑前宛如水葱修长细腻双手敲打在键盘上，轻微的击打声断断续续。
“五号！接下来六号做好准备！”听见接下来的数字，坐在椅子上曲在身前的腿稍稍颤抖，在家gap了半年的顾安然不禁开始紧张起来。
十几分钟后，关着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顾安然知道下个便是自个儿。
看着从面前走过的竞争者脸上带着一副释然的模样，擦肩而过的瞬间还是听见了身后人的不可闻的叹息声，顿时将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身侧的手紧紧捏着裙缝。
“顾安然？”面前端坐着的hr捏着她的简历问道。
刚进来还未坐稳，便听见面试官对自己的提问，还没来得及观察，循着发出疑问声的人回答，“是的！我是六号面试者顾安然。”
回答完毕，面试官们就着简历准备开始提问。
得空，顾安然黑色的眼眸开始四处观察，不太敢明目张胆，但还是扫了个大概。一共四位hr，三位女生一位男生，全都认真地低着头。
“顾安然？”是位带着无框镜片相较其他面试官年龄稍长些的女人，眼里带着探究目光朝着她看过来。
“我想问简历上去年年末到现在大概小半年时间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的原因是什么？”
顾安然心里咯噔一下，此人不愧看起来经验满满，第一个问题就问到了核心点上。吓得她面色稍霁，幸亏也是早有准备。但她也准备实事求是地回答，“因为家中人身体的原因，陪着她走完最后的一段时间！”
在场所有人听见回答身形都不由地一愣，没抬起头的人也都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孩，仿佛对面前的人深表遗憾。
但人始终无法设身处地，只能表示深深地共情另一个人。面试任在继续，一个个犀利的问题接踵而至……
轮到最后一位面试官提问，作为场上唯一位男士。先前顾安然没有仔细去观察他，总是见他低垂的头颅，乌黑的发丝也挡住了他的额头。
轮到他向着自己提问的时候，抬起头的真正样貌让顾安然呆愣在了座位上，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面前的男人抿着嘴唇，转着手中的黑笔，宽大修长的手随着转笔的动作，嶙峋的青筋和突出的骨节格外明显。
另一只手捏着简历，一边抬眼看着她，眉剑微蹙，与脑海中六年前穿着校服趴在桌面上思考数学题的学生模样重合。
对顾安然来说，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熟悉感，眉眼间有些相似，但浑身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看着面前如此认真严肃的人，于是她将这归为错觉。
宋仕今天本该不会来的，自己的工作还残留一大堆。但转念一想这次是自己招助理，自己得相面相面，万一这几个人挑不出令自己满意的人，他的工作还不爽利。
从顾安然进来的时，宋仕刚抬起头瞄了一眼，随即目光一顿。随后的视线便没有半点偏离，直直盯着她。
从关门到落座，一个个动作都落入他的眼里。看见她高挽着的马尾，似乎头发变长了。面庞光洁细腻，乌黑的眸子忽闪，之前架在鼻梁上古板的黑色方框眼镜也不见了。
穿着半裙职业装坐在面试者座位上，露出半截小腿，看得出来她双手紧握得紧张。只是想不到她老人家还有紧张的时候，嘴角勾起无人察觉的弧度。
听见她回答完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宋仕也同其他人一样，惊讶地抬起头来，同时落在顾安然身上的视线久久未挪开。
直到身边的人问完，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简历，又看了看顾安然。前面的提问回答的内容自然没有听，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因为本来就是招个助理，也没有太多好问的了。
手中的笔便停顿了下来，戳在桌面上，蹙着眉头，“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那顾安然同学、有什么想要问的吗？”便抬起头来看向她。
这一瞬间，顾安然仿佛迎面吹来了一阵风，吹皱了四周的白色纱帘，吹散了面前所有的画面，幻视出那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阳光照在他的半边脸颊上，光影明明灭灭，手中的笔戳在练习册上，“那，顾安然同学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少年眼底藏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直直地望着她，而自己似乎是要溺死在他的眼底。
“啊、那...那没有了。”
宋仕见着她呆愣的模样，感觉对方似乎认出了自己，心里觉得搞笑，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转头便对身边人说，“那还有其他薪资问题我身边的面试官会和你私下沟通，最后是否录用我们邮件交流，顾安然同学。”
“哦，好的！辛苦各位面试官！”说完，顾安然站起身来以表尊重弯了弯腰，转身离开。
离开大楼，终于可以长舒了一口气，肩头的担子压住的紧绷感轻了不少。都已经四月了春风还带着寒意，吹起顾安然脸颊发丝，她回头看了看这大楼，看了眼刚刚面试过房间的所在位置，扭头离开。
“总监！总监？”站在窗边愣神的宋仕被唤回神儿来，“怎么了？”
“这六位面试者您觉得那位比较能够担任您的助理职位？”身旁的hr手里握着的简历呈扇形打开，扭头问道。
“那就这位吧！”宋仕从中抽出一张来，正是放在这一顿堆的最上面的一张，放桌面上，手一转供其他人观阅。临走前，“对了，及早商量好，及早上岗。”
恰逢下班地铁上人挤人，顾安然坐在边边位置上，一副被吸走精气的模样，脸贴着栏杆，眼神呆滞，手机都懒得碰，只剩下喘气了。
“爸、妈！我回来了！”顾安然关着门，伸着头往里面看，喃喃自语“人呢？”说完累得像狗一样瘫在沙发上。
不一会儿，已经咪着的顾安然听见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清醒了不少，正准备站起身来去开门。
“我说，安然回来了吧！你还搁那磨叽！”顾母陈芜收起钥匙，看见屋里的人，对着身旁的顾父顾山唠叨，“半天搁那买着买那的，我都说够了……”
“好啦！好啦！老太婆子别说了，我这不是知道了。”顾山也是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鼻子，拎着袋子放到屋里，“这不然然刚面试回来，多给她补补嘛！”
看着面前互呛的父母也是无奈地摇摇头，几十年如一日叨叨不停，打情骂俏，也是一点也不觉得不腻歪。
“然然，今天面试怎么样？”顾母让顾父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厨房，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儿满脸疲色，“泽安也是个不错的公司嘛！”
顾安然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提着最后一口气起身，薄唇轻启，“悬！”一点口水也不浪费，然后直直倒在了沙发边上，马尾歪了也毫无顾忌。
“什么嘛？”陈芜转念一想，又不好打击女儿，“没事的，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个offer呢？咱们有退路！”
手贴着顾安然的脸抚了抚，“大不了，爸妈养着你。”随即顺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你妈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
顾安然看着自己母亲边系着围裙边走进厨房，自己也没什么忙可以帮得上，于是拽着包包回到房间。
包放在书桌边，将手机拿了出来。刚刚出地铁的时候手机就只剩百分之十的点，到家大概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手机已经黑屏了。摸着充电线插上，将手机开机。不多会儿，手机“噔噔噔”地闪着消息。
看见泽安人事发了封邮件，附带着薪资条件。
看着屏幕上的字，7k-10k？双休？14薪？年终奖？看这薪资条件，顾安然有点无言，这条件着实令人心动，不止动一下而是心动很多下。但一想到面试遇见的人又有点纠结。便打开某软件。
#社畜求职
A：相关专业助理；7k-10k、双休、14薪、有年终奖。离家远坐地铁一小时。
B：文员；4k-5k、一月休4-5天。离家近步行10分钟。
顾安然一口气写完贴子便发了出去，手机盖在桌面上看也没看，放着充电。自己则坐床上放空自己。
“安安！吃饭！”不多会儿，顾父中气十足地喊着。
一顿饭的时间，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亮了一下又一下。回来的顾安然竟也没想到自己没几个粉丝的某软件竟然能弹出那么多消息。刚解锁，她的脸上刚开始的笑容满面一下垮了。
“博主是脑壳有包吗？A那么好的条件告诉我在哪，我爬也得爬过去！”
顾安然看了前排的评论，字里行间熟悉的感觉溢出。谁嘴那么欠，好好说话不行吗？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子里有没有包。
气得想穿过手机屏打他，作为高素质网民顾安然当然不会如此粗暴，压下心中的不忿，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哥哥～真的是小伏低做惯了嘛？那么会爬！”终归是怼了回去，看着这个黑色杜宾犬的头像，要死死刻在脑子里，下次看见一次怼一次。
但下面终究是有很多善良的姐妹的。
“博主，A那么好的条件，就去了吧！”
“AAAAA！！！！还是相关专业的还可以多学到很多呢！”
“博主～A那么好条件就从了吧！”
“AAAAAAAA！”
……
“唉！终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啊啊—！”顾安然抱着手机大声感叹一下。但一想到宋仕却又头皮发麻，手机顺着手滑落了下去，“管他呢！好好挣钱才是王道。”
还没有看报道时间呢，随即顾安然将落入怀里的手机拿了起来，看了看，上面显示。“下周一准时报到！”后面还缀着具体日期。
顾安然掰着手指头算着，今天星期四还有三天空闲时间。想着自己清闲那么久终于要去上班不禁浑身打起哆嗦，还是给方楠发给消息，听听她的意见，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