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弦坐在凳子上不说话，表情不明，那老师也沉默许久，试探着问了一句：
“要不我再练练，下午应该能上场。”
这话说的很勉强。
程弦已经做好下午不带钢伴的准备了，如果上场被钢琴带着跑，那不如干唱。
“算了。”程弦摆手，他开始安慰自己，原来下午那场考试也就是去适应一下考场，最重要的不是这场考试。
但最重要的考试...
最重要的那场考试怎么办？
还有几天...？
还会...
“咣当。”，一阵巨大的推门声打断了程弦的思绪，也打破了室内二人的尴尬气氛。
“怎么样！小同学？”
是老板..
程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老师倒是先开口“诶唷，我这第二首练得还有些磕巴，这得..”
“老板。”程弦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老板拉到门口，把门关好。
“怎么样，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不方便说的话我去说。”老板不明所以。
“老板说实话，他弹得实在是不行，我要求已经很低了，他连音都弹错了，这让我怎么考试？”
程弦实事求是。
“而且，他的水平根本不可能上得了临音，我也不知道他的毕业证是哪里来的？您看过他的证书吗？”
老板眼珠子转了转，“小同学，你这可就不对了，这个咱们老师的水准那是毋庸置疑的，他在我们这好几年了，很多学生都来上他的课，会不会是你的曲子太难了？”
程弦本想提醒老板可能被骗了，但看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明知故犯。
程弦也不想和他们继续纠缠，就直说：“老板，不是我要求太高，现在这个肯定是没办法考试的，我下午也不需要了，但是昨晚转的钱老板你得退给我。”
程弦的需求很清晰，既然不行，那就算了，但是钱该退的就得退。
老板头一挺，瞪了瞪眼睛。
“诶小伙子那不可以的，我们这里不退定金的，老师练了一个晚上很辛苦的。”
“不退定金？”程弦点点头，拿起手机当着老板的面拨通了12315热线电话。
“诶诶诶！”老板还想抢他的手机，被程弦一个闪身躲开了去。
“12456号，为您服务。”程弦开了扬声器，一串机械音在本就狭窄的走道里回荡开来，几个好奇的脑袋从房间里探出来。
“行行行，我退还不行吗？”老板四下张望，缩着脑袋一边抓住程弦的手机听筒努力堵住，一边推搡着他回到房间里，趁乱按下了挂断键。
程弦也并不是真的想打投诉热线，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纠缠，现在他只想赶紧退钱走人，也就没在意老板的举动。
回到琴房里，老师已经站了起来，搓着通红的手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局促，他看着程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那个，同学，您是觉得我哪里不行？我可以改的，我马上就改掉！”
程弦想说，哪里都需要改，但看着对方通红的脸，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他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小同学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个定金我退给你。”老板拿出手机，但紧接着又话锋一转
“但是既然你不需要咱们老师了，这个琴房的费用就要交了，本来这个琴房费用是包括在合伴奏的费用里的”老板看看琴房里的闹钟，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到一小时按照一小时算哈，你看你要不再练练，这里是100块。”
“这个是正常收费啊，你打几百个热线电话都没用。”
“那个同学啊，您看咱练这个也很辛苦不是？你看我一夜没睡，那个咱们这里是不是还是需要练习费用的，你看我今天还是打车过来的，家里住很远的。”老师紧接着老板道，依旧是通红的脸和干裂的嘴唇。
一副苦命相。
程弦却觉得有些面目可憎。
他看着两人，感觉自己进了狼窝，虽然狼就只有两条，但也足以把他逼得无话可说。
走出琴房的后，程弦看着自己手机支付界面上大大的“250”
从未觉得这个数字具有如此讽刺的意味。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十二点不到，下午两点的考试要求十二点半要进场，从这里走过去时间戳戳有余。
程弦用意念感受了自己的胃，不是很饿，于是他决定慢悠悠走过去。
雪后冬日难得晴朗，阳光暖暖的洒在每一处角落，空气依旧是刺鼻的冷，但裹挟着阳光的暖意，多了几分柴火味。
天气好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把雪踩出吱吱的响声。
去考试的路上途径一片居民区，沿街商铺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把程弦拉回现实，“小伙子来一个吗？”
是一家卖炸油条的店，炸好的油条根根金黄冒着油光，蓬松的麻球个个饱满酥脆，围成一圈架在翻滚的油锅上，混着油香的烟一簇簇飘飞着消失在空中，香味顺着风飘到街巷各处。
程弦倒是想吃，但想到等会要考试，不能吃油腻的食物，便加快脚步。
但早上的坏心情已经被一扫而空。
大不了就信乐天派的小老头一次，只靠自己的嗓子。
程弦这两天有些压抑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只能这样了。
程弦没花多久就走到了考试场地，工作人员告诉他，上午考试开考晚了，到现在还没有考完，考完了考官们还有半个小时休息的时间，现在也可以进考场等着。
程弦犹豫期间，手机开始震动，他拿起来一看
是导师的，立马接起。
“哼哼，小弦，我帮你联系了一个伴奏，你下午有没有时间，过来和他合一下。”
“导，知道你靠谱没想到你这么靠谱！”程弦大声道，眼泪都差点崩出来。
说完却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考场，对四周看向他的人投以致歉的目光，心里却是狂喜。
但下午，也不知道具体考到几点，程弦不敢打包票。
“但老师，我今天下午可能不太行，傍晚可以吗？”他有些心虚道。
“这个我不清楚我到时候问一下。”导师还是一副乐呵呵的语气，“没事儿的啊！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太累，那边我联系好了发你消息。”
“诶好嘞好嘞！”程弦忙不迭答应下来。
雀跃的心差点被把他激的一蹦三尺高。
告诉自己先好好考完下午这场，程弦跟着考场的带队老师先去存放非考试用品，再到等候教室，教室里已经坐着一部分人，但他们并不安静，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开声，程弦在来的路上就听到他们洪亮的嗓音。
程弦见到领队老师无奈地叹气。
“说了多少次了等会有专门房间给他们练，怎么一个个都不听的？”
于是程弦下一步就看到领队老师叩了叩黑板严肃道：
“等会有专门地方给同学们练习，大家稍安勿躁。这一层还有别的考生在考试，如果还有人大声喧哗的，算作破坏考场纪律，请大家理解，谢谢！”
程弦看着老师双手合十地下了讲台去了，估计是去带下一批考生。
他自顾自找了个座位坐下，边上原来已经坐了一个男生，看着很是活跃，头已经转了180度和周围的几个同学小声交谈，见到程弦来了，热情地打招呼。
“嗨哥们，那个，你一个人？”
程弦不擅长和自来熟的人打交道便礼貌点头“嗯。”
“难道你带的是音频伴奏吗？”还是那位男生，他好奇道，但没等程弦回答他自个接了自己的话，“哦对这里不让用音频的，我提前问过了。”
“我清唱。”程弦等了他一会，看他没继续接话才回答。
“牛啊兄弟。”那人话不停继续找程弦聊天。
“诶，那你就考这一所吗？”
“哦不对，厉害的不会只考这一所，菜的不会选择干唱。”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说什么，程弦第一次觉得有人比常予的话还多，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能报的都报了。”
“巧了兄弟我也是！你报临音了吗？”
程弦“嗯。”
“报理音了吗？”
“嗯。”
“报临大了吗？”
“嗯。”
程弦觉得全靠自己心情好，才没拔腿换座位。
终于那人不问了，像是想起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和他边上的人继续交流。
程弦坐着发了会呆，考前他一般选择放空自己。
没过多久，门口又是一阵骚动，领队老师带着一批新考生进来，待所有人入座后，她看了眼差不多坐满的教室，又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按照每一列为一个小组，过来抽签，先最前左边两个小组！”
程弦看看自己的位置，右边倒数第二排的座位，意味着他要等到最后一轮。
什么运气，忽好忽烂。
一般选拔性考试涉及到需要抽签的，大多数人都愿意抽到中间号，这样考官已经对这批考生水平有大致的了解，也不是很疲惫，容易给出一个合理的分数。
而前面的考生没有参照依据，后面的考生在考官疲惫的状态下也可能得到一个敷衍的分数。
不过，有人比他还惨。
“我靠，我们最后！”之前来搭话的男生不知道跟谁在说。